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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2页)

“怎么说话呢?”她气坏了,把口袋里的烂杏子都倒了出来,“得了,您自个儿留着吧,我也不要了。”

人家一把抓住了她,“那不成,涮爷们儿玩儿呢?我这儿一个个给你挑,挑完了你不要了?”

“您给我挑的都是坏的,一个好的没有。”她指指他的手,“您撒开,天子脚下你想强买强卖?”

这就吵啊,伏天儿里,大家都躁,嗓门一个赛一个的高。周围住家儿都出来围观了,打圆场说“算啦算啦,多大点事儿呀”。那个卖杏子的挺横,不听人劝,打量定宜个头小,成心的欺负她,非要她掏钱,“老子以前是屠户,宰牛宰羊玩儿似的,你这儿跟我逗咳嗽,老子废了你。”

这么一说边上人就起哄,“那正好,人家是学宰人的,顺天府乌大头的高徒。你俩过过招儿,看看是屠户厉害呀,还是刽子手厉害。”

说刽子手不一定震唬得了人家,可乌长庚的名号人家怵,提起乌大头,四九城里没几个不知道的,年轻的时候也混,三教九流哪哪儿都沾得上边儿。人家一听这个得服软,手也挪开了,不至于打招呼赔笑脸,起码闹是闹不下去了。

定宜扫了扫胳膊,觉得挺倒霉,杏子没吃上还惹一身骚。再要理论两句,人家早挑起担子跑了,没处生气,回家洗洗,等着夏至给做晚饭吧!

太阳西下了,照不进院子的时候人都活过来了,有准备出摊儿的,有生火炒菜的,运柴禾搬煤球,大杂院里的生活气息随着炊烟飘进定宜的屋里来。

定宜在这里住了五六年,已经忘了当初宅门儿里是怎么过的了,只有午夜梦回,记忆深处还残存着一点当初富庶时的片段。父亲为官,不怎么着家,她对他的印象不太深刻,只记得母亲很白净,穿一身葱绿织金的短袄,底下裙子镶两寸宽的膝澜,上边绣银丝喜鹊登枝。冬天拢个珐琅的小手炉,站在垂花门外指派下人搬花盆……她看看镜子里,自己随了母亲的肉皮儿,晒不黑,衙门里的人就给她取了个诨号叫小白脸儿。帐子上别着一根针,多少回了,摘过来顶顶耳朵眼儿,都长满了。叹着气又给别回去,可惜了小时候遭的罪,两粒油菜籽儿夹着耳垂对搓,这得搓多久才能走针啊,现在白瞎了。

正找梳子打算梳头呢,门给拍得砰砰响,“小树啊,快出来,出大事儿了!”

她吓一跳,开门一看是西屋的钱家兄弟,指着外头说:“你师哥夏至,被七王爷的人逮起来啦,这会儿压着往王府去了,赶紧想辙捞人吧!”

定宜脑子一下就乱了,“七王爷的人?为什么呀?”

“为什么?还不是为那条狗!我就说了这种狗不能碰,他偏不信,这下子闯祸了……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出了事儿他扛,别牵五跘六找咱们来。”赵大连连说晦气,“这狗是七王爷的心头肉,平时不爱拴着,拴它它拿脑袋撞墙,那天是跟着五贝勒出门玩儿的,结果就遇上了你们俩……”

定宜急坏了,这会儿懊恼也晚了。再看钱家兄弟的态度,实在是非常不上道,因回了回手低喝:“行了,什么你们俩他们俩的,你没喝夏至的酒?没得他孝敬的大烟籽儿?他既然说他扛,就绝不会把你们供出来,可你们能心安理得看着他死?都走动起来,外头托人想想办法,我师父不在,我也没有头绪……”

赵家兄弟打算站干岸,“我们小老百姓,又不和官家打交道,我们可托谁去呀!”

她一听就拱火,“别介,花子还有两门阔亲戚呢,不想辙我可告你们!狗耳朵是你们割的,狗尾巴是你们砍的,你们往哪儿逃?”

嘿,这是要拖人下水啊!钱二臊眉耷眼想了半天,“我表姑奶奶家是三等扑户,要不找他们疏通疏通?先说好了,管不管用咱们不敢打保票,毕竟得罪的是位王爷。咱们呢,能帮到哪儿是哪儿,万一救不出来你可不能怨咱们。”

“那得看你们出多少力。”定宜回身带上门,边走边道,“我得出去想辙,你们也别闲着,别等明天啦,等不了。夏至不定在里头受什么罪呢,万一扛不住把你们供出去,到时候哭可来不及了。”

她这么连哄带吓唬,赵家兄弟俩麻溜出胡同往东去了。她站在街口醒神,心里慌得直打突。上回她差点被七王爷弄死,这回夏至又犯在他手里,七王爷一嘀咕,乌长庚收这两个徒弟就是为了和他打擂台的,到最后非得连累师父不可。

现在怎么办呢,这档子破事找府尹,谁搭理你!找找下头师爷吧,请人家帮帮忙。候门王府森严,想进去磕头也得有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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