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恐慌和畏惧已然被时间消磨得不剩多少。
也或许是跟辛钤相处久了,见得多了,他居然隐约升起个以前从未有过的念头:
不过是杀了一个阻碍计划进行的敌人罢了,无伤大雅,更谈不上暴虐。
男人的声音将他重新拉回现实,辛钤讲起怒巴湖。
“怒巴湖是辛萨境内最大最深的湖泊,夏季气温攀升到最高时也不会干涸,湖水养育族人,故而被称为辛萨部落的母亲湖。”
“怒巴湖的湖水甘甜,景色颐美,皇子公主都爱去怒巴湖玩,大部分时间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驾一艘小船去湖中心钓鱼。”
“那时候的皇子公主们都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级,众人在知道皇子公主们喜欢到湖中心玩耍之后,便很少再去湖中划船了,以免不小心冲撞到皇子公主们,惹来皮肉之苦更甚还有杀身之祸。。”
“于是——湖中心的小船成了一个极为隐蔽的找乐子的地方。无人看见、无人阻止、无人告状……抬头只有一望无际的天、垂头只有平静无波的水……陆地上可没有这样浑然天成的地方。”
“而那时候,他们眼中的乐子就是我。我成了乘船的常客,体寒的毛病也是那时候染上的。”
辛钤的叙述到这儿停下来,没有再多的言语。
一句简单又自嘲的‘常客’,概括了辛钤在湖中心的小船上的所有。
燕泽玉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辛钤之前说的‘天生体寒’并非真的天生,而这些只是对方所受苦楚的冰山一角……剩下的庞大山体全都被藏在平静海面之下。
燕泽玉看不清海底多深,更不知道那些苦楚具体是如何。
但他没有再问。
辛钤不是会向人示弱的性格,他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是狩猎于山野的独狼,是皑皑天上雪。
今夜对他说出这些经历已是最大程度的卸下坚硬外甲的剖白。
重新撕开原本结痂的伤口,皮扯着肉,血连着筋……即使辛钤从第一字到最后一个音调都平稳冷静,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他人的故事。
但怎么会不痛呢?
燕泽玉用力挣了挣,终于在辛钤怀中翻了个身,与男人面对面相拥。
他也终于看清了辛钤脸上的神情。
丹凤眼下敛着,眉睫微蹙并不舒展,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心脏在一瞬间抽痛得厉害。
燕泽玉伸出手捧住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那双幽黑的眼。
仿佛坠入萧瑟的深不见底的古井。
辛钤不快乐,这是他从对方眼睛里看到的。
喉头猛然泛起一股子酸涩,燕泽玉像是被石头堵住嗓子眼一般,原本涌到唇边的话语千万,最后却还是噤声无言。
辛钤当时才几岁啊,又是如何扛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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