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无不大喜,都道:“抓紧抓紧,我们开船!”
造一艘小船,当然用不到作塘。这艘船就是在江滩上直接造的,船底下架着几根粗大原木来固定。夏季时候涨水,江水直接冲上滩涂,将原木都泡在水里。
几个孩子大的十三四岁,小的也有十岁,都是日常习武的,吃的也好,身上颇有力气。众人吆吆喝喝地用了一阵力气,眼看着小船在原木上嘎吱吱移动,真的一猛子扎进了水里,又浮了起来!
孩子们大声欢呼,踩着水奔到船身旁,被船上的同伴一个个地拉进船舱里。
雷诺连声喝令:“看准了风角!你们几个,拿起船篙,用力撑啊!”
船只瞬间便并入滔滔江水,一直向东。
春夏时大江涨水,正是水势猛烈的时候,何况江陵上游有西陵峡口在,大浪澎湃汹涌,把乐乡以北的百里洲,都淹了大半在水里。
而到江津港这里,百里洲消逝,大江重新合流,便愈发显得宽广深邃,时有风涛出没。所以荆州水军乃至商旅,都多用船体宽平,船头方宽的航船,以拒大江的风浪。
雷诺鼓捣出来的这种船只,若论在内河上平稳航行,真不如荆州的方船,更麻烦的是,这船造好以后,本没打算立即使用……船舱里连压舱石都没有正经放几块!
当下船只一直冲出了芦苇的范围,顺着浪涌剧烈起伏,仿佛发狂的烈马般向前。
几个孩子大呼小叫,有人先把船帆放下,有有人试图扳过舵桨,但驾船这等事,看起来容易;自家操作起来,其实细微奥妙之处极多。不同的水文条件适合的做法,又真的完全不一样!
这艘船完全不理会孩子们的大呼小叫,沿着港湾边缘水流较湍急的方向继续向前,越来越晃得厉害,越来越控制不住。
这时候,正有一艘三桅大船入港。这船只一看便是制作极精良的,船首绘有彩色的鹢首怪兽,船身则饰以明艳的朱漆,再看船头旗帜飘拂,上有一个巨大的“孙”字。
因为船将进港,船上一名气度沉稳的中年文士正缓步从舱里出来。这文士身材甚高,双目有神,唯独面孔稍长,与常人有异。他一抬眼,正撞见明亮阳光,顿时有些目眩,于是手搭凉棚,稍稍向远处眺望。
才看了两眼,忽听得船上水手们连声喝骂,狂奔来去摇奖升帆,又有孩童尖锐的叫声此起彼伏,下个瞬间,大船侧面发出“咚”地巨响,船身猛烈晃动。
那中年文士站立不稳,脚后跟又绊住了舱门内部的梯阶,都没来得及惊呼一声,便骨碌碌地滚了回去。
第1096章家法
天色近黄昏。
几个孩儿呼哧呼哧喘着气,小心翼翼地沿着骠骑将军府邸的后墙走。
有个孩子揪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低声道:“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阿诺转过头,果然发现有好几个行人站在街对面,冲着这一行少年和孩童指指点点,其中有几个还是阿诺的熟人,比如有个老者,便是经常卖烤饼给叱李宁塔的。
阿诺向他们做了个鬼脸,回身道:“不管他们,我们走快点。”
还有个孩子抱怨道:“我腿伤了,哪里走得快!从江津港回来,十几里地呢,一路上还要遮遮掩掩的,我腿都快断了!”
阿诺叹气:“适才大船上那位老先生,不是让人替你包扎了吗?再说,没伤着骨头,你忍一忍,回到家里好好休息,明天就没事啦。”
“那老先生倒是好脾气,他自己额头都磕破了,出了那么多血,还派人救我们呢。要不是他的部下得力,我们几个都要被水冲走,被江里的大鱼吃掉了!”
“嗯,回头我们得打听打听,这人是谁……如果有机会,得买些礼物,上门拜谢。”阿诺学着父亲的样子,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髭重重点头。
有个孩儿惊魂未定:“阿诺,你不能直接叫他来将军府吗?他救了你,该让宗主出面谢谢他!”
“这事情能让我父亲知道吗?不怕被打死?”阿诺跳着脚:“你休要害我!”
“哦哦,也对。”前一个孩儿想了想,叹了口气:“这次咱们闹出的事,当真不小。”
“快走快走,真的快累死了。”前头有孩子在催。
适才这群孩儿偷着将小船推入水中,结果他们高估了自己操舟使船的本事,小船立刻就失去了控制。
船厂在江畔设有望楼,很快发现了他们,然后立即反应过来,雷将军的儿子在这艘失控的船上!这要是顺水一直飘荡下去,若有万一,谁能担得起责任?当即岸上锣声大作,不下数百名船工、士卒狂奔到各处码头,操纵快船追赶。
好在雷诺的船只没飘多远,就在江津港的外围,直接撞上了一艘大船。江州制式的小船甚是坚固,硬生生把大船的侧舷撞了个破洞,然后才慢慢翻覆。
好在那大船上的人手甚多,也够热心。船上有位老先生,一面指挥水手们排水修船,一面还派人往那渐渐下沉的小船上救人,把波涛浪涌间哇哇大叫的孩子们一一捞上来。
待到大船靠岸,负责港口安堵的士卒和心急火燎的管事、船工们又一窝蜂地涌上来,几乎和船上水手起了冲突。
出了这样的事,阿诺一行人也是吓得不轻。他们都知道这回必定闯了大祸,无不心慌意乱,觑得船上人不注意,他们溜下大船,拔腿狂奔就逃。这时候谁都乱了方寸,下意识地就想着回家去,只有家里才最让人安心。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