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攻下曹军小寨之后,军需官收拾了缴获的少量物资。这些物资当场分配到各部,以便后继行军。
其中有些箭矢,尽数发放到任晖麾下的强弩都尉姜离所部。姜离带着一批部下领走了箭矢,正拿着一份签收簿册来找任晖看过。
姜离十三岁从军,是跟随雷绪、雷远父子两代的老资格,数年前他和徵氏女结婚,雷远都专门到场庆贺的。所以他职位虽不甚高,却是交州军中较核心的军官,任晖、邓范商议军务也不避他。
听邓范郑重其事地讲话,姜离哈哈笑道:“讲!快讲!”
任晖也道:“士则,你还不知道我么?一向是从善如流的。只管讲来!”
“由我们此刻身处的洼,洼地往北,地势渐高。到蔡阳、安昌一带,这两座县城,形同洼地中的孤,孤岛。我军四千精锐跋涉数十里,拿下这两地,便能够隔绝江夏曹军西进的通路。问题是,南阳、新野等地的曹军呢?我们如何牵制?”
邓范看看任晖,再看看姜离。
任晖沉吟道:“曹休所部便是从新野来的吧?雷将军率主力至鹿门山,就是要抢占有利地形,与曹休所部对抗,进而掩护荆州军对襄阳发起的攻势。”
“然则,我军此时受困于泥泞洼地,部众分散;而南阳、新野等处地势稍高,曹军调动自如。我想,区区一个曹,曹休,自非雷将军的对手,但新野以北曹军数十万众,若沿着湍水、比水、澳水、赭水沿线的河滩道路快速南下,雷将军那边的压,压力,是不是有点大?”
任晖思忖片刻,答道:“我军此番攻打襄阳,本就是为了吸引南阳曹军主力,不使他们增援关中,所以,如果南阳、新野等地曹军南下鏖战,雷将军乐见其成。何况士则你也知道的,我军擅长山地作战,并不畏惧曹军。”
“我适才说,说了,我对雷将军的信心,足有十成。”邓范应声道:“我军在交州练兵千日,士气如虹,雷将军领此虎,虎贲之师,必定能大破曹军。但是,若曹军南下的速度若能慢,慢些,雷将军的压力就小些。至少,能使雷将军从容用兵,分而治之,各个击破。对么?”
邓范说到这个程度,任晖和姜离都苦笑起来。他们和邓范合作好几年了,每次邓范这么循循善诱,一定是打算让大家跟着他冒险。
不过,此前在交州,面对的终究只是些蛮部,纵使轻兵急进杀个七进七出,也没什么特别可怕的;此番众人面对的可是魏王曹操亲领的数十万大军,稍有不测,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雷将军确实对邓范有些偏爱,但自己是不是要因为这份偏爱,而支持邓范的军事冒险呢?
邓范见任晖、姜离面露难色,立时又道:“雷将军为我军主,主将,尚且敢于以精兵突袭,长驱而取排山。我们这些为人部属的,怎么能坐视着雷将军承担风险,而满足于完成最,最,最基本的任务呢?”
任晖深吸了口气:“士则别绕圈子了,直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邓范回过身,看看其余将士们各忙各的,都在稍远处。
他踏前半步,凑近任晖、姜离二人,缓慢地沉声道:“听说,当年雷将军在灊山,以二十骑冲突曹军数万之众,还向曹操射了一箭,遂使曹军进军的速度放缓,为淮南豪右联盟的撤退争取了时间。我常想象当年雷将军的英风锐气,心向往之。”
这一番话,说得字字郑重,不打半个格愣,显然是邓范思忖许久的。此言一出,任晖、姜离脸色都变了。
任晖额头忽然冒汗。
姜离倒抽一口冷气,也不知怎地,有点牙疼。
两人简直无法相信,邓范竟有这样的胆量。这何止胆大妄为?根本就是胆大包天,不可思议!
“士则所谋划的,是不是稍嫌凶险?”
邓范很兴奋,两眼放着光。
他道:“蔡阳以北,诸多河道彼此平行,最终汇,汇入淯水。如今雨季涨水,驻扎其间的曹军南下容易,彼此支援配合却难。何况,我们还能以召堰、马渡堰、上石堰等诸,诸多湖泊为依凭,自如转战,斗折进退。”
南阳邓氏世代显贵,自商以后,宗族便聚在荆北,至今千余载。邓范自幼居住在宛城、新野之间的棘阳县,论及周边地势和气候影响,任晖、姜离都远不如他。
两人稍稍意动,又听邓范继续道:“此事若成,非止有助于荆襄战局,更足以使交州军的勇名遍传天下。我等躬逢其盛,功在当下,名垂千秋!”
姜离咬了咬牙。
他看看任晖,再看看邓范:“我是强弩都尉!”
“什么?”
“我是强弩都尉!若有向曹操本队射击的机会,那得我来干!”
第0964章直驱
雷远直属部下诸将,都是久经沙场历练出的武人,各有所长。
郭竟性格沉稳周密,虽然渐少亲临前敌,却有指挥若定的大将之风;贺松刚毅勇猛,作战风格更是硬朗之极,敢于舍死而当敌之锋;丁奉看起来总是一副轻率样子,但在关键时刻,却能审时度势,并不徒仗匹夫之勇;任晖则是正经的汉军宿将出身,用兵稳健,殊少破绽。
而邓范则与雷远有些相似,两人都在战略上宁愿保守,但战术上激进异常;同属于对己方将士的能力、对自己的判断信心超群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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