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陈兰、辛彬一齐吃惊,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援军已经在路上了。”简雍重复了一遍。
他加重语气道:“无论哪里的百姓,都是汉家子民,玄德公绝不会坐视他们受曹贼屠戮。只要是愿意对抗曹贼的人,都是朋友;朋友有难,玄德公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无论各位最终投效于吴侯还是玄德公,我们的援军都会及时赶到,与你们并肩作战,驱逐曹贼。”
“那么……”辛彬的嘴唇有些哆嗦:“需不需要我们供应沿途粮秣?需不需要向导?宪和先生,这些我立刻就可以安排!另外……另外……”他看看陈兰:“不知援军现在何处?我们还可以加派兵力,以壮声势!”
简雍看看天色:“应该不需要这些了,援军是吾主身边的精锐,又有大将统领,他们昼夜兼程赶路,行军速度快捷如风。这山里的作战,受地形限制甚多,靠的是兵强将勇、一以当十,所以不必再加派什么兵力。天柱山中的事,有他们就足够解决。至于他们现在的位置……”
简雍有些玩味地笑笑:“两位请放心,快则今日晚间,慢则明日早晨,援军必至擂鼓尖隘口。”
“……”辛彬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忽然感觉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庐江雷氏的力量确实衰弱了,但如果得到刘豫州的兵力直接支持,谁还能撼动它的地位呢?
他从来没有想到,玄德公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仅仅与淮南豪右联盟简单接触了数次,就派遣部队长驱数百里,深入到绵延群山之中?他猜不透玄德公何以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更猜不透玄德公何以会有这样的信心……但这样的气魄,真不愧为天下英雄!
在辛彬等人北方,通向擂鼓尖隘口的山道上,向导满头大汗地瘫坐在地,气喘如牛地道:“走不动了,真走不动了,太累了……”
一名中年汉子拍拍向导的肩膀,和气地道:“辛苦了,你歇一歇。”
他注目凝神地向北张望。在北面,隔着一些山头,估计山道上的距离大约二十里左右,应当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了,视线被群山遮蔽,看不到什么。隐约地有鼓角之声,还有喊杀声飘来,但随即混杂在山间呼啸而过的风声里面,什么都听不见了。
“就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对吧?”
“对,对。”向导道:“之后没有岔路了,就这条,一直……一直走下去,今天晚上就能抵达。”
“好。”中年人返身面向自己的部属们。
十余名军官按刀带剑,沉默无声地肃立,唯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擂鼓尖隘口就在前头了,加急行军。”中年人吩咐道。
他的言辞并不激昂有力,甚至可说平淡,不像是强悍粗豪的武人作风;但是军官们立即齐声应诺,大踏步地分别回归各自的队伍,没有半点耽搁。很快,这支部队中的每个人都奔跑起来,脚步声隆隆作响,踏得山道中烟尘滚滚。
雷远完全不知道,竟有部队从后方急速赶来。
在这时刻,对于雷远等人来说,所谓援兵,已经根本不重要了。
台地前方的战斗还在延续着,曹军的攻势如怒涛席卷,随时将会冲击到雷远所在的队列。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注视着雷远,等待他的命令。
而雷远只定定地凝视着前方惨烈的战场。
视线以外的台地下方,催促进攻的鼓声愈发猛烈了,还有一阵阵仿佛雷鸣般的欢呼声,正在蜿蜒的山道上此起彼伏,越来越接近。
在台地上,邓铜和陈夏所部已经四分五裂,无法再维持有效的防御。而全员身披头戴黑色兽面兜鍪、身披黑色鱼鳞铁甲的曹军精锐部队猛冲猛杀,只又过了转眼功夫,背负钩索的甲士们在曹军精锐的掩护下,在栅栏上又打开了一处缺口!
多了一处缺口,防御方立时左支右绌,愈发应付勉强。而曹军精锐战士们从两处缺口同时涌入第二道栅栏以内,进而向更后方的第三道栅栏冲击。
另外有曹军战士向两道栅栏间的箭楼发起冲锋,在箭楼上的弓手们把木梯推倒,于是曹军甲士们转而呐喊着推搡支撑箭楼的木桩。箭楼本来就是极其粗劣的临时设施,十数条大汉一起用力,很快就把四根桩子推得摇摇欲坠,再过一会儿,伴随着连串木头断裂的声音,整个箭楼被掀翻在地,激起漫天的尘土。
碎裂的木头和惨叫着的弓手们一同撞击在后方的栅栏上,将整道栅栏、连带着紧靠在栅栏后方的几名长枪手都砸倒了。
目睹这一场景,曹兵们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像是黑色的洪水漫过堤坝那样,越过了倒塌的第三道栅栏,将防御方的阵型撕碎。
雷远身后,排列成严密队形的预备队们一阵骚动。
在战场上,战士对胜负变化的感受是最直观的,没有任何掩饰的余地,当他们看到三条栅栏被一一突破,看到熟悉的袍泽兄弟就在身前一个个战死,他们必然会畏惧,会动摇,进而失去对胜利的信心。如此刻这般,仅仅微微骚动,已经是精锐的表现。
贺松严厉的视线横扫而过。作为小将军雷脩曾经的副手,贺松在部曲中自有他的威望,眼神所到之处,立刻阻止了这些人的蠢动,使将士为之肃然。
郭竟与贺松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道:“就是这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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