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知道,子烨来找的其实是我。
每日黄昏放学之后,我会磨磨蹭蹭,在学宫里留下来。等到没什么人的时候,我会溜到梅园西北角的一处小阁楼里。
这里是收藏皇子公主们写得出色的字画和文章的地方,平日里,无人来观瞻。打扫它的活计,也落在了我们这些伴读的头上。
我十分慷慨地承接下了这个地方的打扫,其他伴读们也是高门贵胄出身,对这等粗活为难得很,看我的眼神犹如看菩萨。
第六十四章旧事(三十六)
当然,我并不是一个人。
“听说你的老师杜行楷,近来在朝中很是受重用。”我拿着鸡毛掸子,一边敷衍地左扫扫右扫扫,一边问子烨,“你仍时常见到他么?”
子烨正在拧干巾子,擦拭着案台:“不算常见,他有时会到王府里来看一看。”
他刚在校场上打了一场马毬,身上有些汗气。他也不闷着,索性将外袍脱了,搭在椅背上,只穿着两层薄衣。
我说:“督促你宫学里的功课?”
“不必他督促。”子烨道,“他教的东西比宫学里难多了。”
我“哦”一声。
当然,我并不关心杜行楷,问这个不过是没话找话。
子烨忽而道:“你今日学了什么?”
我说:“诗经。”
“哪一篇?”
“淇奥。”
“哦?”子烨饶有兴味,“你能背诵么?”
我当仁不让,随即脱口诵读。
子烨露出诧异之色。
“伯俊说你不爱读书,也不尽然。”他说,“这淇奥,真是今日才学的?”
“正是。”我得意道。
我说的是实话。诗经的文章有些拗口,每一首我要背下来,都要花些时日。但这淇奥却不是。我真的今日才学。不过我没告诉他,我读到这篇的时候,想到的全是他。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这说的不是子烨,又能是谁?
子烨道:“你喜欢这首?”
我点点头,道:“你不喜欢?”
子烨道:“这是赞颂卫武公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
卫武公是卫釐侯之子,太子共伯余之弟。釐侯死后,本该由共伯余继位,却被卫武公逼入釐侯的墓道自尽,而后,卫武公篡位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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