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第一次出家门,继欢上车找到自己位置之后就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了,紧紧抱着自己的行李包,半晌,他拿出了一套习题开始做。
别人吃饭的时候,他在做习题,别人呼噜噜睡着的时候,他换了一套习题继续做。就像一台不知疲惫的机器人,他似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手中的习题册上,等到他从行李袋中掏出下一本习题、发现那一本已经满满当当写完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只用了一天就把寒假作业全部做完了。
车厢里鼾声一片的时候,继欢终于站了起来。
走到车厢与车厢连接的过道,他静静的往外望去:窗外一片漆黑。
继欢就这样一直盯着窗外,直到天边微明,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下方升起,然后整轮太阳重新升上了天空。
下车之前,他从行李包内拿了一个馒头,配着自己做得腌菜和车上的热水一点点吃了,火车再次停下的时候,他就要下车了。
挤在人群中间,继欢随波逐流着、自然而言的过了检票口,完全不像一个第一次到达大城市的乡下少年,他对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景象没有一丝好奇心,小心翼翼的对照着车站上方悬挂着的各种指示牌,他径直来到了出租车等候区,上了车子后直接报出医院的住址,除此之外,他没有和司机说一句废话,只是警醒的观察着周围的路牌。
“接下来应该走建设南路,你怎么往中山路拐了?”就在司机决定向右打方向牌的时候,继欢冷冰冰的声音从后座响起了。
司机师傅哆嗦了一下,企图用傻笑蒙混一下:“哈……哪儿能呢?建设南路这一段堵车,我从旁边绕一下,下个路口再拐进去。”
他一边说一边透过照后镜往后看,然后一眼就对上了继欢厚厚刘海下的眼睛,也不知怎么了,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司机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然后,他听到后面那人继续说话了:
“那样走就绕远路了,既然你已经拐到中山路上了,那就直走吧,到后面的四北街往右拐。”
于是司机彻底服气了:“呵呵,您是本地人啊?路况挺熟的啊!”
本地人?当然不可能,他只是背过了从火车站前往姐姐所在医院的全部路线图而已。
作为一名在乡下山上长大的少年,这是继欢第一次离开家乡,也是他第一次来到来大城市,出发之前继欢做了很多调查,他生平第一次去了网吧,周围的人看片的看片,开撸的开撸,只有他在认真的用百度搜索功能查询路线图,在看望姐姐这件事上,他省下了自己的车费,本来想买机票的,不过机票实在太贵了,考虑到后续的花销,他终究还是买了最快的火车票,然后牺牲了舒适度,买了硬座票,下车之后前往医院的方式他也查过了,从火车站到医院大概39块钱,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把那边的地图画在作业本上了,然后全背了下来。
那名司机最后带着继欢走了捷径,最后才花了30块钱而已,收好找回的钱,继欢最终站在了医院的门口。
拎着不大的行李包,继欢径直找到了医院一楼的大厅,然后,他呆住了。
这里,人群熙熙攘攘,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这里,没有人脸上带笑,即使使用了粉色的墙壁也无法掩盖的是焦躁的气氛;这里,充满了人生低谷期的人类,他们或者衰老或者衰弱……
站在一楼大厅迷惘了半天,最后还是一名护士看出继欢还是个孩子,询问过他之后,最终带着他来到了住院部。
继欢到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两点多,阳光最灿烂的时候,住院部的走廊被照地亮堂堂的,伴随着继欢跟在护士长身后拐入一间病房的时候,一切温暖都消失了。
继欢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姐姐。
凶悍的、爱说爱笑的、打败山上所有人家的小男孩无敌手的姐姐,此时正虚弱无比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和呼吸器,如果不是旁边设备上显示她还有生命特征,继欢几乎以为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继欢怔住了。
“……她应该是想要开车回去看望你们的,车上带了很多礼物,她的未婚夫也在车上……当场死亡……”护士长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继欢耳中,继欢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中途车子右侧后轮的车胎爆胎了,车子整个失控,冲过防护栏,从大约30公尺高的地方翻落了下去……”
“病人她颅骨粉碎性骨折,身体内部所有脏器都受损,身上还有多处粉碎性骨折……”
“事发当时她就已经失去意识了,大概……就是这几天了。你……你家就你一个人来了吗?通知一下其他人准备……后事吧。”
护士长最后伸出手掌轻轻拍了一下继欢的肩膀。
继欢进来这里之前是填写过个人资料的,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其实还是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让一个孩子过来独自面临姐姐的丧事,这件事太残忍了。
叹了口气,她到底还是离开了加护病房,把空间留给了这姐弟俩。
明明有两个人的病房,安静的却像空无一人似的,继欢从阳光灿烂的中午坐到了太阳落山的夜晚,中途护士长先后过来几次,还有两个陌生的男人也过来过。
他们据说是姐姐未婚夫那边的同事,带了花过来,看到继欢坐在病床边,先是劝慰了几句,接下来又开始打听继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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