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易了容面貌平凡,这副淡淡神情看起来倒是个老实孩子,也没人多想什么,替他们倒了水,看他们两个长得也不太像却似乎很亲密,就随口问道:“你们是兄妹?”
笑笑这回抬起头来,坚持纠正说明,“她是我媳妇。”
“哈哈哈,这么年轻的小夫妻就夫唱妇随,好啊!”——山里人的媳妇嘛,长相不重要,能干就好!
大部分山里人对来收药的商人总还是客气的,主人家道:“今儿怕是也下不了山了,晚上不如就住这里,随意点。”
宝瓷谢过了,便装作随口打听道:“我们以前都只在靠近山下的几个村子收药,还没有到这里来过。不知道村长是哪一家,总该去打个招呼。”
“小小年纪倒挺周到!往东走,房门外挂羊头骨的就是村长家了。”
“说到村长——”一旁有人略略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听没听说,老村长的大孙儿回来了!”
宝瓷微微愣,装作若无其事低头喝茶,却多加了注意——现在的村长不过四五十岁,还没到“老”的地步,众人口中的老村长,便只有前任村长——满吉的爷爷。
那即是说,满吉的哥哥回来了?
旁人亦是惊奇,“他怎么有胆回来了?”
“山上那灰衣怪走了,他可不就回来了。”
“这就怪了,他跑了这么些年,怎么灰衣怪一走他知道了?”
宝瓷紧紧握着茶碗,坐在这里听着他们谈论师父,只觉物是人非。直到一句话让她整个人愣住——“灰衣怪不是又回来了吗?”
“谁说的?”
“有人看到了,说灰衣怪半夜在满吉家外面一晃就不见了人影,该不会回来报复满吉的吧?”
笑笑转头看向宝瓷,他们都知道那不可能,东方狱华是在他们面前被杀的,宝瓷亲眼看到他被明元老砍了头。为什么他们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宛如亲眼所见——只是看错了?还是师父如此含恨九泉阴魂不散,变鬼也要回来?
宝瓷忽而也转头看向笑笑,她认真的眼神让笑笑立刻明白她在想什么。可是真的好吗?她最不愿的就是再跟满吉扯上关系,如果被发现岂不是自己找上门去?
尽管这么顾虑着,笑笑还是在桌子下面握住宝瓷的手——她想去,那便去。
借口宝瓷的腿脚下山不便他们打算多留两天,也顺便熟悉下环境。等夜深人静人都睡下便去满吉家夜探。
躲在满吉家院子外面宝瓷的心一直跳,从傍晚就惶惶的在胸腔里扑通回声,停不下来。
笑笑按着她的肩怕她莽撞了,尽管不想,却还是不得不提醒她,“东方师父已经死了……”
“——可是他的尸首还没找到!”宝瓷几乎脱口而出,笑笑才知道她真正担心的是什么——“你是说他们看到的也许是师父的尸首?”
但是不可能的啊,即使尸体不见了,天下会馆距离满地这么远,满吉不可能知道,还这么快就偷走尸首。
可是宝瓷还在念念着,“今天在瑶江看到的人是满齐……是满吉的大哥……”
她从没有见过满齐,他比满吉年纪大上许多,可是他们兄弟果然还是有什么地方有些像。她没有办法不去想,满齐走了这么些年,他不在满地,不在瑶江,必须远离家乡不敢靠近——他会去哪里?
中原?
一身蛊术,又会不会入了江湖?
在师父的尸首下落不明时他们只能猜测是被过去的仇人偷走泄愤——满齐不也正是仇人么。
那么师父的尸首真的在这里?!
她没有办法耐住性子,正要冒冒失失翻进院子就被笑笑一把按回来,便见着夜色之中一人匆匆而来,悄然进门。看那身影果然就是白天见过的满齐,他虽回来了,却如此小心翼翼避着旁人,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进了屋笑笑才拉着宝瓷悄悄翻进去,在窗户外面偷偷瞧着——满吉家里漆黑一片连一盏灯也没有点,月正圆时投进屋里却也什么都看得清。
萨玛婆盘腿坐在屋里,她像比以前更老了,月光下脸上的沟沟壑壑越发深邃得好似腐朽的木头,随时都会腐朽脱落一般。眼皮也依旧低低的搭垂着叫人分不清她是睁眼还是闭眼,哪怕就这样坐着死去只怕也没有人会发现。
满吉一进门就急着问道:“阿奶,东方老怪怎么样了?”
萨玛婆眼皮微动也不知是睁开没有,语气不怎么好,“急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一回来就带着这么大一个麻烦。若是被村人发现了,你是要满吉以后也在这里无法立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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