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提灯终于了了这个心思,才脱力的重重窝回椅子里去,眸色幽远的盯着大开的窗户下,药碳盆中升起的袅娜烟看的起劲。
好似在他刚刚被修缮好的书房里,屏风一侧锦绣软榻上的沉公子是一床普通的被子,没有甚么值得搭理的价值。
距离他从诡域里硬生生夺了薛黎陷一半儿的血去,已经有小半月余了,按理来说,那人也应是这几天恢复过来。嗯,如果他醒了的话。
他的行程自然比不得会轻功的人,他回来之时,沉瑟已经回鬼市养伤了,还神叨叨的闲着没事盘腿坐在床上敲木鱼。
苏提灯叫那木鱼声搞得烦心不已,加之又听下人回禀了一趟他昏迷日子里沉公子所做的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二话不说将人从房间里一路拖来书房,还兼带从窗户里扔了他的木鱼。
沉瑟倒没急着捡回来,神色也淡漠着。
他倒是知道,他若是伤了苏家人,苏提灯铁定是要生气的。
彼时夜里未散寒凉,沉公子只着里衣披头散发在房间里敲木鱼敲一半呢,就被人毫不留情的拖下床,拖下两层阶梯,拖到了书房。
没说落座,於是沉大公子心情舒畅的直接爬上了榻。
苏提灯则是气的懒得骂他,提了笔就开始书信,反反复复的扔了有三十多张废纸,好像终于有一篇可得言辞切切。这才封了口,随着那两大箱子压马车的药材,浩浩荡荡的开了路走了。
沉瑟一开始还是不乐意的,起先还同样拿了笔去捣乱,苏提灯一概不理他,便是连身上伤都懒得同这人计较,药也不急的跟他要回来,总之就是当空气一样,除了之前那一句骂,便是无话。
沉瑟赤着脚,仅着里衣披头散发的跟只鬼似的团团转,心说我不就差点切了一盘菜出来吗,倒把你气的又急成这样,小兔崽子的,不是,小狼崽子的,白养你那么多年,衣食父母在眼前呢,在你眼前呢!
想了想便生气,沾了墨便要去花画那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真举着笔凑近了,却发现那人新铺陈开的宣纸上下笔认真的写道——
常言父债子偿,家父沉瑟言行疯癫多有得罪之处,万望苏前辈见谅,区区鬼市一二药材附上,亦比不得贵府珊瑚丹而药效显彰。微薄淡礼万望海涵。寥寥之物难表怜情,唯涕泗同哀,切骨同痛……
之后还有甚么客套的说辞沉瑟懒得瞧了,好心情的放下捣乱的笔便又蹭回了软榻上,一觉卧到天明。
当老子的舒舒服服,没管当儿子的那个是怎么目光哀愁的下笔颤抖了一夜。
几乎怎么说都难以撇清自己和苏家的关系,也几乎怎么说都难掩心中一二分激动与苦涩,也几乎怎么说,都好像难以彻底堵上他们的嘴。
怕他们再与自己有任何来往,怕一来二去我送药你回信的便有了交集。
点出谁是父谁是子,言谈恳切之间便已硬生生剥去旧昔过往,浑身鲜血淋漓失了皮肉只剩一副骨架亦能当得起一副好皮囊,只是,终于脱离了苏家这个身份,终于成了一个独立的鬼市主人,终于将旧日情仇往昔恩情一刀两断的干净。
冷冷春夜料峭风下他一身素衣,一脸漠然。
立在窗口前烧了一封又一封言辞不当的废稿,终于两手空空寂寥的身心俱疲。
只是未曾敢歇,怕再拖下去又是截然的境地,亦或者,那个小兔崽子撑不到他那名贵的药材送去便也死在那股子疼痛之下了。
那终归是他弟弟,无论他愿意,与不愿意。
苏家到底是曾对自己有恩情,无论这恩情是看似好意助他平步青云,还是万劫不复,二者何其一,都论及一个恩字。
人情债永远比金钱白银难凉,所以他只喜欢和钱打交道。向来厌恶与人言谈甚知一二。
正比如,榻上那位。
苏提灯卧了有一会儿略微恢复点精力,这才不情不愿开了口,「沉瑟。」
「欸,乖儿子。」
「你滚。」
「好的,那我滚去房间睡了,榻确实不舒服,你有空忙完了记得上楼去给我捏捏腰捶捶腿甚么的啊,我等你。」
「你回来。穿好外衣。我给你准备了更舒服的位置睡觉。」
沉瑟立在门口眨眨眼,又眨眨眼,看着苏提灯笑的人五人六的,忽然就觉得,这小崽子开始亮獠牙了。
紧了紧里衣,沉大公子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还在生我的气呢?」
「我难道不该生你的气吗?你先是差不多快把我打死了,之后趁我昏迷就去闯了杀人放火滔天罪行,我难道不该在书房里高悬个明镜牌匾,之后惊堂木一拍,画押符一掷,高喝一声来人把这乱臣贼子给我拿下吗?」
沉瑟揉了揉脖颈,活动了下筋骨,尔后撸了袖子又慢腾腾的近了,「我怎么发觉你最近是老皮痒呢?你当我没在生你的气?乱服用不归就算了,你倒好,千叮咛万嘱咐别那么快跟薛黎陷摊牌,你倒不怕他最后揪查出异常之处倒是把你就地正法了,还指望着他的鲜血去起你最后的阵,这下可好,篓子捅了一半身份也亮了一半,你把薛黎陷弄成那样了我还没跟你生气呢!」
苏提灯艰难的微垂头看沉瑟揪起自己衣领的手,白皙的手背上是暴涨的青筋。
苏提灯也有些咬牙切齿,「你有本事去跟苏鹤吃莫须有的醋,倒不允许我去吃薛黎陷的醋了。你倒是那么尽心尽力的护着他做甚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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