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看来全然无能化解的凌厉拼杀,居然在当事人的一经转念,消弭于无形之间,却也不可不谓奇。
君无忌身子略晃,拔身而起,落于殿檐一角,四处张望了一下,已失去了对方踪影,他原也井无追踪之意,略事张望,随即飘身而下。
小琉璃慌不迭趋前道:“怎么样了?先生?”
“走了!”君无忌道:“好快的身法!”
“这个人是谁?哪里来的?”
君无忌摇摇头:“没你什么事,我们回去吧!”
这夜他思虑紊集,颇似无能自己,“鬼见愁”茅鹰的出现,分明说明了朱高煦已自凉州返京,看来瓦刺之战已胜利结束。皇帝也已返回,自己如欲入宫觐见,倒是时候了。
秦淮风月,六朝金粉,夜来弦歌不辍,眼前这个清平世界,对他并不适合,还未住定,他已在盘算着离开的时间了。
虽然他一直压抑在心底,对于春若水他却不能忘情。每一回当他想到她的时候,都难免怅惘,情不能已。
凭立窗前,山风徐徐。一山红叶在如银月色下沉寂无声,即使在风的沐浴里,闪烁、战兢,却听不见一些儿声音。夜露初沾片片枫叶,俱有光泽,在月色的洗礼之下,闪烁出大片星光,海也似的诡异、深邃,冥冥中更像似在启示着什么,诉说着什么。
此时此境,春若水的窈窕倩影,不期然地便自现在了他的眼前,不只是含有深情的笑靥,便是黛眉轻颦的愁容,清泪濡面的悲戚,一入眼帘,俱为深挚的刻骨思念。
这种情绪,显然是他以前所不曾经历过的。过去那么多的年月里,除了对那个“莫须有”存在的母亲,有过类似或更深刻的遐想遥思,除此而外,还不曾有过任何一个女人,能在他心目里,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他也绝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为“儿女”之情所困绕,所缠绵,真正“匪夷所思”!
对于春若水,他亦有一份怨尤,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出此下策,嫁给了朱高煦,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真的难受极了。真像是一把无形利剑,深深地刺进到他的心里。这个伤害实在太深了、太重了,打从那一天,由春若水亲口证实之后,鲜红的血便自“心伤”处淌个不已,以后的每一念及,更似利剑的再一次加与,涓涓红血便永远也无停止之时。对于一个血肉之躯活着的人来说,实难想象还有什么惩罚比这个更无情、更残酷!
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在那一天生擒春若水之后,却不加怜惜的一任她伏地痛哭,绝裾而去。而此刻,这一刹那,她的痛苦、无助,迹近于痴狂的形象,再一次映诸于脑海时,她的荏弱却似已不再激起他的忿恨,而变得其情可恤,能与曲谅了。
当时春若水曾哭唤着,要他聆听她的倾诉,似有无限苦衷,渴望着自己对她的谅解,却为自己无情的拒绝,那么忿恚的绝裾而去,此时回想起来,怎能自省而无遗憾!
月色似水,特别是和着拂面的山风,那种凉丝丝的感觉,更能由衷体会。
君无忌的心绪,竟似有难以排宣的苦闷,想到身已他属的若水,固足断肠,便是此去天涯,见面无期的那位瑶仙姑娘,又何尝没有感慨?
沈瑶仙、春若水,其实是无独有偶的一双壁人,难得的是她们竟然一样的冰雪聪明,兰心惠质,春月秋花,各擅胜场,只是春若水的结识钟情在先,使得后来的沈瑶仙无隙可入,其间怎能无憾!
那一夜雪山夜饮,谈杯论剑,丽人成双。纤手邀月,妙语如珠,数风流雅致,堪称前无古人,即今世亦为绝响,该是何等一番消受?其时美人促膝,月华如纱,相互倾诉,语多凄凉,及今思之,犹使人不胜怅惘,俟到未后的月下对剑,色厉而内荏,却只是空具形象而已。
“不知这位沈姑娘可曾返回到了摇光殿?近况如何?”
记得当日苗人俊曾经说过,摇光殿主李无心律下极严,手下各人辱命而返者,多遭严惩,沈瑶仙是否又能例外,得而幸免?想来亦不免为她担心,至此沈瑶仙亭亭玉立,冰姿清澈的倩影,不期然的又自袭上心头,一时排遣也难。
真没想到,这一次江湖之行,给自己带来了如此沉重的心上压力,一向是最放得开,拿得起,放得下,尤其无视于所谓的“儿女之私”,想不到一朝跌迸“春小太岁”的感情漩涡里,竟自也显现出那般狼藉姿态,欲振乏力,想想,自个儿也不住摇头苦笑。
信步来到了观外。这时玉蟾高悬,清光如晖、特别是在他拔出了手中长剑,低头扰视时,剑气月华宛若一体,实在激动着他,这就“舞”剑一回吧。
近来他习剑已进了另一个境界,特别着重于一个“静”字诀,这个“静”里却包容着无比的“动”态,仅仅只由外表上,却是看不出来的。
眼前他缓缓地探出了长剑,映以月华,只觉得剑上光华特别刺眼.矫若游龙,光度千变万化,伸缩不一,而事实上,他握剑的手,甚至于剑的本身,却不曾有分毫移动,移动变化的只是蕴藏在剑身的光华而已。
君无忌保持着平直的剑姿不动,所鼓舞的只是内蕴的“剑气”与“气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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