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媳俩个正觉得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巴月阴恻恻道:“那倒不是,我寻思着,那些亏待了我的人,一个个良心都被狗吃了,连我一个弱女子也好意思欺凌,不知他们肯不肯还阳债给我,或是干脆就赖了帐,我也无处说理去。所以我就对判官老爷说,待让我先回去问问,他们若是愿意还阳债,那我就收阳债,他们若是赖了阳债,我就等着收阴债。我还问判官老爷,阳债是怎么个收法,阴债又是怎么个收法,你们知道判官老爷怎么说吗?”
她这里故意吊了胃口,却把那三个做了亏心事的心都吊了起来,连连颤声问:“怎么说?”
却不是他们这么容易被吓住,实在是林八月被从井里捞上来的时候,他们亲眼瞧见,确实是没气了的,加上本来就是敬鬼信神的风俗,平日里哪有人敢随意拿鬼神说事,偏偏碰上巴月这么个无神论者,借此来吓唬人,因而巴月这么一说,他们竟是信了的,不然死人如何又活得过来。
“判官老爷说,阳债嘛,容易还,不过是那些人从你这里拿去多少,再都还回来罢了,阴债就难还了。你一生不曾亏欠他人,下一世可投胎个富贵男胎,你这一世的丈夫对你不住,下一世他便要转个女胎,做你婢妾,日日受你打骂,还有一些人谋你钱财,下一世便要投为畜牲胎,为你做牛做马,直到还清债为止。还有一些人,无端诟病于你,毁你名节,下一世便要转为禽类,割下舌尖,供你美食。”
一番话,只把做爹的,做儿子的,做媳妇儿的,吓得浑身直发抖。
巴月却笑咪咪道:“阿禄嫂,不知道你是愿意还阳债还是阴债啊?”
“还……我还……”阿禄嫂虽吓得发抖,可是一想起那几十两银子和一箱子漂亮衣裳首饰,心下却又万分不舍,衣服首饰便算了,那些银子,能供一家十年花销呢,实在是舍不得啊。
巴月见她迟迟不说话,一拍手掌,道:“我明白了,阿禄嫂是愿意还阴债,行,我这就和判官老爷说去。”
说着,她慢慢向井口走去,却骇得阿禄嫂的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侄女儿啊,你就饶了阿禄他媳妇儿……”说着,一转头又对阿禄吼道,“你这没脸面的汉子,让一个女人给摆弄的,做了这么没脸的事情,还不快把侄女儿的东西都给拿出来……”
阿禄先是被唬得很了,又被自己老爹这一骂,浑浑噩噩的就起身进了屋,那阿禄嫂还要拦,巴月就故意往井口走几步,阿禄嫂脸色变了几变,终究没敢再拦。
那阿禄很快就从自己屋里搬了个箱子出来,放在巴月面前,结结巴巴道:“他妹子,都、都在这里了……你拿去,咱不欠你……你的……”
巴月弯了下腰,打开箱子,翻了翻衣服,又拿出一个装了银子和首饰的木盒,看了看,却实在不懂是不是只有这些东西让阿禄嫂给昧了过去,便转头喊了一声:“奶娘,你出来看看,是不是就这些,咱不能少拿了,害阿禄嫂以后还要还阴债。”
奶娘躲在门后,早被巴月的表现给吓呆了,这时一听喊,连忙颤颤的跑出来,清点了一下,道:“衣服都在,银子少了五两,还丢了两根雕花银簪子,一对富贵银镯。”
银子少了五两,不知是做什么用去了,至于银簪子和银镯,倒不是丢了,奶娘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直往阿禄嫂头上手上瞅呢,巴月瞧得分明,这些首饰都在阿禄嫂身上戴着,她也不说破,只是淡淡道:“算了,当是我送给阿禄嫂的见面礼,不必还了。”
说着,她又从木盒拿出三个银锞子,虽然不知道重量,但见木盒里像这样的银锞子,足有二十来个,散乱的堆放在两串铜板上面,旁边除了六七件银首饰之外,另外还有五个沉锭锭的银元宝,看银元宝的排列,应该是六个,少了的一个便是那五两银子了吧,看来这银元宝便是五两一个。
因此她也能大概估量出这三个银锞子的价值,不算多,也不算少,顺手塞到阿禄嫂的公公手上,道:“这些日子蒙大叔照顾了,巴月也不能欠了大叔的,这些就算是谢礼。”
“这、这怎么敢收……” 阿禄嫂的公公虽这样说着,手却缩得飞快,将那三个银锞子拿去了。
巴月扫视了他们一眼,见阿禄嫂的公公心满意足,阿禄还是浑浑噩噩,阿禄嫂却心有不甘又不敢吱声的样子,心里有了计较,也就懒得再同他们说话。
“这一日也伤了些元气,我和奶娘要休息会儿,就不打扰大叔了。”
说着,她和奶娘把箱子抬进了屋里,把门一关,再不管外面。却未过多久,便听到缓过劲来的阿禄嫂骂骂咧咧,将自个儿的公公和丈夫骂得狗血淋头,到傍晚两个儿子玩耍归来,又被阿禄嫂逮着了一顿好打,却是不管怎么撒气,都不敢再到巴月面前来,显然对那个阴债阳债和判官老爷还是十分惧怕的。
奶娘见这些银子衣裳失而复得,十分欢喜,小心放好,才拉着巴月的手,问道:“月儿啊,你真的在井里见着判官老爷了?”
巴月思量了一下,便点点头,道:“不但见着判官老爷,还见着了我那早亡的爹爹。”
奶娘一惊,道:“你见着老爷了?”
巴月偷偷用力掐了一把,挤出两滴眼泪,道:“爹爹对月儿失望之极,骂月儿不争气,生生败了林家,月儿被爹爹一骂,倒似清醒了许多,便对爹爹发下重誓,此番还阳,要忘却过去种种,重新振作,再不受人欺负。”
这倒不是她故意要欺骗老人家,实在是她要给自己醒来后性情大变找个合理的借口。
奶娘一下子又红了眼,道:“怪道我见你醒来后,言行举止都有些不同,却原来如此,天可怜见,月儿你心地善良,往日在林家时,每到灾年,便施粥于灾民,行了功德,才终于有了今日的果报。”
巴月这才知道,原来林八月还是个乐善好施的,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算了,这对她来说,是种解脱也说不准。
虽然这样想着,戏却还要演下去,又掐了自己一把,再挤出两滴泪水,继续道:“爹爹还说,寄人篱下,终究难免要受人欺压,让我还阳之后,带着奶娘,另奔他乡,便是乞讨为生,也强过寄人篱下受人欺辱,我若再丢了林家脸面,爹爹便不让我姓林了。”
“这、这、这……”奶娘惊得手足皆冷,“月儿,你举目无亲,又能往何处投奔。”
巴月眨巴眨巴眼睛,道:“月儿不是还有些银子么,或可做些小买卖……这也是我林家的本业……”
“不成,不成,往日你手底下有一众掌柜伙计照应,这才让你把林家家业继承下来,如今你一个孤女,如何能抛头露面,将来……还怎么再嫁啊……”奶娘把头摇得像个博浪鼓。
还能再嫁?
巴月一愣,突然发现自己的思想似乎走入了误区,她还以为被休弃的妇人不可能再嫁了,这才想到自己做点生意养活自己。
嫁人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啊,她挠着头开始认真考虑。古代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做生意的话,确实不太可行,对于古代女人来说,嫁人是一生的职业,干得好的话,这一辈子也就不愁了。不过嫁人的话,那也得看嫁给什么人,再来一个李少东,她可受不了。
“月儿,这些事以后再说,饿了吧,奶娘给你做些吃食去。”
奶娘说着,便去了,却哪里知道巴月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还在那里苦思冥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下去。
说实话,嫁人是可以,但是她可不想再落到手里无钱的地步,说粗俗点,钱就是个王八蛋,拿来砸人最容易,没有钱,就只能被别人砸了,林八月可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但凡她手里还拽着几个钱,何至于会被休掉。
所以说,钱不是万能,没有钱却万万不能,这句话不管放在什么时候,都是至理名言,哪怕穿越了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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