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它!你倒说来我听听,刘不才有何用处?』
『他能说会道,风花雪月,无不精通,是做篾片的好材料。』陈世龙接着又用警告的语气说,『就是银钱不能经他的手。说句笑话,他老子死了,如果买棺材的钱经他的手,他都会先用了再说。』
胡雪岩笑了,『有这样的人?』是不甚相信的语气。
『就有这样的人!』陈世尤特为举证∶『我跟他在赌场里常常碰头,诸如此类的事,见得多了。』
胡雪岩点点头,抛开陈世龙的话,管自己转念头。他心里在想,篾片有篾片的用处,帮闲的人,官场中叫清客,遇着纨袴子弟便叫篾片,好似竹篓子一样,没有竹筐片,就拧不起空架子。自己也要几个篾片,帮着交际应酬。
如果刘不才本心还不坏,只是好拆烂污,倒不妨动动脑筋,收服了他做个帮手。
『来了,来了!』陈世龙突然拉着他的衣服,轻轻说道。
胡雪岩定定神,抬头望去,这一望,心里立刻便是异样的味道。何家的小寡妇是个『黑里俏』,除了皮肤以外,无可批评。腰肢极细,走几步路,如凤摆杨柳,却又不象风尘中人的有意做作,而是天然袅娜。她下了轿子,扶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一步一步的走过点心摊子。胡雪岩的脸便随着她转,一直转到背脊朝陈世尤为止。
陈世龙已会过了帐,悄悄的拉了他一把,两个人跟着又进了山门。阿七是早就看到了他们的,此时落后一步,微微转近身来摇一摇手。
『她什么意思?』胡雪岩问。
『大概是关照不是靠得太近。』
听这一说,胡雪岩便站住了脚,尽自盯着她的背影看。从头到脚,一身玄色,头上簪一朵穿孝的白绒花,显得格外触目。
『胡先生,』陈世龙轻声问道∶『怎么样?』
『就是皮肤黑一点。』
『有名的「黑芙蓉」嘛!』陈世龙说。
『怎么叫黑芙蓉?只听说过黑牡丹。』
『她的名字就叫芙蓉。』
『芙蓉!』胡雪岩偏着头,皱着眉想,『好象什么地方听说过个名字?』
就这样不断念着『芙蓉、芙蓉』,皱眉苦思,到底起起来了。
『原来在这里!』他把刚才求的那张签,拿给陈世龙看。
『巧了!』陈世龙极感兴趣的笑着,『看起来是前世注定的姻缘。』
『不见得!「美人何处采芙蓉」,是采不到的意思。』胡雪岩摇摇头,大为快怏之意。
陈世龙从未见过他有这样患得患失、近乎沮丧的神情,心里有些好笑。
但随即想到,胡雪岩对芙蓉,可说是一见钟情,无论如何得把她『采』来供养,才是报答之道。
『再进去看看!』胡雪岩说。
『胡先生,你一个人去好了,她有点认识我的,见面不大方便,我先避开为妙。』
等陈世龙一走,胡雪岩一个在大殿前面那只高可及人的大香炉旁边,七上八下想心里,又想闯进殿去细看一看,又怕不依阿七的暗示,会把好事搞坏,左思右想只是打不定主意,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几万银子上落的生意,都是当机立断,毫无悔尤,偏偏这么点事会大为作难!
辰光就这样空耗着,耗到阿七和芙蓉出殿,他不能再没行动了,『嗐!』
他自己对自己不满,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成也罢,不成也罢,何必看得那样认真?这一转念,犹豫和怯意一扫而空,同时也把阿七的约定和暗示,都抛到九霄云外,踏着从容潇洒的步子迎了上去,清清朗朗地喊一声∶『郁四嫂!』
既然叫出来了,阿七不能不理,装出略如惊喜的神态说道∶『啊,胡老板,是你!怎么有空?来烧香,还是啥?』
『偶然路过,进来逛一逛。』胡雪岩一面说,一面打量芙蓉。她那双眼睛很活,但也很静,在初见胡雪岩,视线飞快地一绕之后,一直垂着眼皮,看着地下。
阿七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胡雪岩自己要出头,索性彰明较著替他们拉拢,让他自己来显显本事,倒省了许多心。于是她说∶『胡老板,我要敲你的竹杠,好好请一请我们┅┅』
一说到『我们』两字,芙蓉便推一推她的手埋怨∶『你这个人!哪里有这样子的?』
『怕啥!』阿七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胡老板又不是外人,是我们老头子的要好弟兄!』
『正是这话。这位┅┅』胡雪岩微笑着说∶『这位小姐,不必见外!』
『喔,』阿七趁机说道,『胡老板,我来引见,这是我的小姐妹,娘家姓刘,夫家姓何,小名叫芙蓉。你叫她名字好了。』
听这番介绍,芙蓉只是皱眉,胡雪岩不知道她因何不满,不敢鲁莽,『没有这个道理!至少该尊称一声小姐。』说着作了个揖,『芙蓉小姐!』
『不敢当。』芙蓉带着羞意,还了礼,接着转脸对阿七说∶『我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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