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慢点。』七姑奶奶一把拖住她,想了又想,无奈点头∶『你一定要去,我就依你。不过,说实话,象你这样人又漂亮,年纪又轻的人,我带了你走,责任很重。你要听我的话做,不然┅┅』
『听,听!』阿珠抢着表示态度∶『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听。』
『那么,』七姑奶奶说,『你也不是没有在江湖上走过的,总晓得女人有女人的笨法子。你有没有粗布衬裤?』
阿珠也听人说过这种『笨法子』,很愿意试一试,但是,『精布裤子倒
没有。『她说。
『那就多穿两条。』
阿珠依言而行,穿了三条衬裤,两件紧身小马甲,到了七姑奶奶那里,关紧房门,拿针线把裤腰裤脚和小马甲的前襟,缝得死死地。这样子,遭到强暴,对方就很难得逞了。
到了饭后,正预备下船,突然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是陈世龙,一身泥泞、十分狼狈,但精神抖擞,脸上充满了经历艰险,安然到达目标的快慰。
这一到,立刻为尤家的人所包围,都要听他从上海带来的消息。七姑奶奶和阿珠也就停了下来,先听他了,再定行止。
『你是怎么来的?』尤五嫂急急问道,『我们的人都好的吧?』
『都好,都好!』陈世龙大声答道∶『都住在夷场,安稳得很。』
有这句话,大家都放心了,『那么,上海县城呢?』尤五嫂又问。
『县城失守了。』陈世龙所了解的情形,相当完整,于是从头细说,『小刀会要起事,早有谣言了,坏在吴道台手里┅┅』
吴道台是指苏松太兵备道吴健彰。他跟刘丽川是同乡旧识,而上海县的团练又多是广东、福建人,因此,吴健彰对于小刀会利用团练起事的流言,不以为意,在他的想法,小刀会起事,就是跟他过不去,有彼此的交情在,刘丽川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来。
谁知刘丽川已经跟太平天国的丞相罗大纲有联络,同时与英国领事温那治有所联系,决定于『丁祭』那天起事,先攻县衙门。
上海县知县名叫袁祖惪,是袁子才的孙子,由捐班的宝山县丞,升任上海知县。这天一早整肃衣冠,预备坐轿到文庙去上祭,人刚走出大堂,拥进来一群红巾裹头的人,为头的叫小金子,曾经为袁祖惪把他当流氓抓来办过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雪亮一把刀立刻递到胸前。袁祖惪倒也是个硬汉,破口大骂,不屈而死,吴健彰得到消息,溜到了英国领事署,总算逃出一条命。
于是道署、县署、海关,相继被袭。小刀会占据了小南门乔家滨、沙船帮巨擘郁馥山新起的大宅作据点。城内乱得很厉害,但『红巾』不敢入夷场一步,因此难民纷纷趋避,十里夷场反倒格外热闹了。
『官兵呢?』七姑奶奶问道,『难道不打一打?』
『官兵少得很,根本不敢打,带兵官是个守备,姓李,上吊死了。』
『鸭屎臭!』七姑奶奶不屑地,『有得上吊,为啥不拚?』
『不去管这些闲事了。』尤五嫂问,『你是怎么来的?』
『我特地来送信,口信。』陈世龙看了看说,『可以不可以到里面去说?』
这自是机密信息,引入内厅,陈世龙告诉尤五嫂说,尤五特地嘱咐,如果嘉定有人来,好好敷衍,千万不可得罪。
『原来是这么一句话!』七姑奶奶问道,『怎么会叫你来的呢?』
这话问得有理,尤五手下多的是人,传这样的信息,理当派自己人,何至于劳动来作客的陈世龙?
『其中有个道理,』陈世龙道,『胡先生叫我把珠小姐送回湖州,顺便就要我带个口信。』
『这┅┅』七姑奶奶深感意外,『这是为啥?』
『胡先生说兵荒马乱,还是回去的好。张老板也是这么说。』
『这要问问她自己。』七姑奶奶忽然又说,『这样吧,我们已经约好一
起到上海,船都备好了,你跟我们一起走,有啥话到上海再说。『
『好的。啥时候走?』陈世龙看着身上说,『我一身烂污,总得先洗个澡。』
等陈世龙到『混堂』里去洗澡的工夫,七姑奶奶才去找到因为他们要传机密口信而回避的阿珠,说了陈世龙此来的本意,以及她的决定,阿珠自然表示同意,但也不免奇怪,胡雪岩此刻正当用人之际,何以肯放陈世龙专程送她回湖州?
这就是七姑奶奶厉害了,一下子就看出是胡雪岩替陈世龙安排机会,漫漫长途,寡女孤男,而又当一个此身无托,一个爱慕不已,彼此都有了意思的时候,只怕如干柴烈火,生米很快可以煮成熟饭。但是,七姑奶奶自己觉得对他们俩的了解,比胡雪岩更深,有把握促成好事,所以自作主张,改变了胡雪岩的安排。
舟入吴淞江,顺风顺水,一夜工夫就到了上海。船不敢再泊小东门,在洋泾滨上岸,直接坐轿到了裕记丝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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