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他不是三年、五年,若以他祖父那代算趄,起码有三代人为寒家效力过,不论辈份论年代,他们少说认识三十年了。
可是他怎么不知道有“夏天”这号人物存在,难不成他看到的是海中幻影,不可能有人由悬崖上跳下还能存活,除非是水妖海魅,不具人的生命。
“你也在我的遗产受益人之中。”带不走的身外物留着也没用。
微怔的练长文变了变脸色。“你不会以为我贪你那点财产吧?”
“你知道不只一点。”而是多得令人一生无忧,挥霍不尽。
“那又如何,我才不要你的死人钱,你给我好好活着别想要赖,你那堆难缠的家人自己应付别指望我。”他没那么伟大当清道夫。“不过呢,”他诡异的扬起贼笑。“有件事你一定很感兴趣。”
望着逐渐消失的红日,凉夜上了寒冬夜的心。“不会有任何事改变得了我的决定。”
“那可不一定,我将你遗嘱的执行律师改了个人。”一个他绝对会吃惊的人。
练长文小心翼翼的靠近,将人拉离悬崖边十步远才肯安下心。
“无妨,我信得过你。”他是他少数信任的人。
练长文搭着他的肩以防他太激动。“那个律师是个女的。”
“嗯!”
“她今年二十七岁。”
“嗯!”
“她有个非常温暖的名字。”
“嗯!”
“凑巧的是她曾经住过月牙湾。”看你还能不能镇静如常。
寒冬夜的眉沉了下去,不再发出单音。“是谁?”
“她叫——”练长文故意拖了个长音,慢条斯理的说起,“夏天。”
第二章
“天哪,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你当初怎么会得离开?”
是呀!她也很怀疑身边为什么多了一只聒噪的麻雀。
望着没多大改变的老村落,垂挂的鱼网飘来淡淡的鱼腥味,新长的烟草抽出嫩叶,勤奋的老人家一叶叶的剥落,她仿佛瞧见月牙掉了三颗的外婆正抽着烟丝,怎么也不肯戒掉的吞云吐雾。
她有点不负责任的父母,在她刚出生不到两个月大时,浪漫多情的母亲为了理想飞到她梦想的城市学画,将她留给外婆照顾不闻不问。
而殷实的父亲则跑到北京拜师学艺,一心要将国画发扬光大,根本无心理会襁褓中的女儿,迳自的苦练国画忘记自己的责任。
她被遗忘了整整十年,直到两人各自有所成就才回国,重新举行了盛大婚礼,她才由私生女跃升为婚生女,是有史以来年纪最大的花童。
或许为了补偿十年的隔离,两人排命地讨好她,买最昂贵的礼物取悦她,无时无刻不当她是洋娃娃般带着,炫耀的任由人赞美他们养出一个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儿。
不过这情形仅限于一个夏天,她发现父母只是华丽的装饰品可有可无,于是她选择放弃。
要不是这座小岛的教育只到高中,想升大学必须出岛,不然她有可能老死在汉娜口中的人间天堂。
一晃眼她有十年没回来了,外婆在岛上的生活不知是否无恙,有了科技的昌明,人与人的距离明显拉近,透过影像电话相互问候。
只是拉近了距离却疏远了亲情,她由一开始一天一通电话到一个礼拜才打一次,到最后是一个月、两个月地忘了联络。
恰然自得的外婆过得很快乐,她从不认为养女育儿是为了防老,无怨无尤地抚养两代子孙让她们高飞,而后归于宁静,享受与世无争的晚年生活。
外婆是个豁达、睿智的人,她从她身上学到不少当一个人的开心。
活着就是一份希望,明天的灿烂将永远存在。所以她活得很夏天,过得也很夏天,她是个喜欢夏天的夏天,在她的季节里只有阳光而没有失望,任何需要温暖的生物都能依附夏天而活。
她是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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