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恒大将军杨九重口中的老祖宗,名为杨天元,是在百年前就已屹立于两亿人之巅的大乘真君。他一生传奇无数,迄今寿元已近七百载,比新恒朝的历史还要悠久,几乎是亲眼见证了整个新恒朝的成长。
不过,一位七百岁的修行人,即便修为已臻化境,却终归无法突破寿元大限。在天庭之门紧闭,凡人无法飞升的情况下,他的生命力自是不可避免地江河日下。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在北境卫国公的洞天福地中闭关潜修,以大乘至境的修为去抵抗时光磨损。
这样一位北境人的老祖宗,除非是家族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否则绝不会轻易出手。然而当太后与大将军策划兵变时,还是主动找到他,希望他能为全局兜底。
杨天元没有推辞。
繁城周边是大内总管的地盘,因此朝廷兵变当日,杨天元只在北境远望,并没有出手。然而当杨九重等人功亏一篑,被国师张进澄逃入东都牵星台,天坛供奉的宝玉也被【游客】偷走后,杨天元便赫然走出了洞天。
因为就在太后和杨九重动员全境,大肆于国内搜捕的时候,杨天元便意识到,游客很可能早就逃出国境之外了。
对于大部分新恒人来说,跨越国境都堪称是不可思议之事。离开了天庭赐予的琉璃网,便是充斥邪祟孽物,骇人到难以言喻的无尽荒原,而在荒原东方更有天庭之敌,自号仙盟的茧中人。
新恒六百年历史,再加上前面数个朝代,累计千年的历史上,几乎没有人能在脱离琉璃网庇佑的情况下,在荒原长期生存。
哪怕强如大乘真君也不例外。
事实上,任何一个生于新恒,沐浴在无暇琉璃光下之人,都会在心中生出“不要跨越国境”的念头这种念头如同根深蒂固的烙印,越是年岁增长、沐浴琉璃恩宠,念头就越是不可动摇。
以至于大部分生于繁华区域的人,单单是想象自己走出国境之外,都会恐慌心悸,难以自已。这种情况下,若是那神秘莫测的国师心腹游客,真有本事逃往荒原避难,那还真的恰好戳中了新恒人的盲点。
而这个时候,有把握亲赴荒原,将游客抓回来的也唯有杨天元这样,生于无暇琉璃光之前的大乘真君了。
杨天元一去就是二十天,整整二十天,只偶尔发回一封载着白信的纯白小剑,算是报个平安但游客的线索却始终没有找到。
找不到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说扬天元并没有十分的把握,那游客一定去了荒原,也或许对方只是在国师的遗计帮助下藏在了国内某个角落,前去荒原不过是他的刻意误导。
再比如即便游客真的身在荒原,但那终归是一片危机四伏、且全然陌生又无比广袤的地方。即便对大乘真君来说,在茫茫荒原寻找一个几乎没留下可靠线索的游客,也如大海捞针。
所以过去二十天来,杨天元一封又一封宣告无功的白信,也是让后方的杨九重等人习以为常了。
而就在人们以为,这位难得出手的大乘真君,最终多半要空手而归时,他却发了一封绿信回来。
这封绿信总结了二十天来的全部过程:杨天元当日以静州虚月的月相大衍术,于亿万虚空中抓到了那条油滑的游鱼偶尔浮出水面的一道涟漪,并沿着踪迹来到新恒国境之外。最初,他的确咬到了对方的尾巴。游客显然没料到自己躲入荒原居然也能被人跟住,更没料到追踪自己的人竟是大乘真君杨天元,一时间多少有些荒乱,因此更是破绽百出。
然而当杨天元抓住破绽,以雷霆之势扑击而去时,却居然扑了个空。那游客在千钧一发之际,抛出一团异样的血肉,以此引来了左近荒原的主宰——血乌。
面对一个修为实力甚至更在自己之上的荒原异兽,杨天元并没有和对方硬碰硬的决心,不得不暂避锋芒,眼睁睁看着那游客手持一盏清澈的琉璃灯,堂而皇之地躲入血乌体内……待血乌散去,游客又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这一次,杨天元即便仰望静州的虚月,也推衍不出对方的所在了。一时间只能用起笨办法,在血乌肆虐过的土地上,尝试拼凑线索,完成追踪。
大乘真君的手段终归是不凡的,即便现场一切有形无形的生机灵机都被血乌吸食得支离破碎,杨天元依然隐约咬住了对方的尾巴,令这场追击战不至于就此中断。
但另一边,有了提防的游客,也变得更加狡猾。而他踏入荒原就仿佛回归主场,一草一木皆可为其所用。每当杨天元终于靠着各种线索追近身前的时候,游客只要抛出一块特殊的血肉,就能招来附近的强大异兽,为自己争取时间。
尽管这血祭之术明显代价沉重,但靠着一次次的血迹,以及诸般异乎寻常的主场优势,游客始终能将修为远胜自己的大乘真君甩在身后。以至于二十天来,杨天元无论如何施展一身神通,却甚至都没能再看到游客本人,两人之间,最近的一次,也间隔了大半日的路程。
这期间那一封封白信,每一封其实都承载着杨天元的深深无奈。
他应后人之邀,自洞天中破关而出,运使大乘真君神通,本应是煌煌天威,碾压之势,最终却和人在荒原形成一追一逃的漫长拉锯。堂堂大乘真君,仿佛被人拖入泥潭,满身污泥地打起消耗战。
所幸,这场消耗战,并不需要太过急躁,时间站在杨天元这一边。
尽管在七百岁高龄时结束闭关,踏足荒原。几乎每一步都是在燃烧所剩无几的寿元,但杨天元很清楚,自己还烧得起,为了新恒国祚,为了明州两亿众生,他也必须烧得起。
而那游客貌似从容,但每一次割肉血祭,都会带来无可挽回的损伤,他绝不可能比扬天元坚持更久!
终于,到了四天前,不知是对方忙中出错,还是多次血祭后终于变得过于虚弱,同时杨天元也多少适应了荒原的险恶……终于,在凤湖西岸,杨天元确凿地抓住了一丝对方未及扫清的足迹,而后一路紧追,来到了湖心。
然后,在凤湖湖心处,他彻底失去了游客的踪迹。仿佛对方就在此处遁入虚空,不复存在。上一刻,线索还鲜明地摆在眼前,下一刻便戛然而止,不知所踪。
再之后,任凭杨天元用尽手段,甚至不惜进一步燃烧寿元去观望虚月,得到的结论依然令人困惑,乃至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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