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也劝了,方停了酒,吃了些汤水饭菜的才罢。
薛蟠听了薛父的话,体会到薛父心中的遗憾。在文人鼎盛的世代,读书人总是在社会上高人一等的,企不是有规定,通过院试的童生都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算是有了“功名”,进入士大夫阶层;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就可见一斑了。
看着席上微有醉意的父亲,温柔的夹菜的母亲,坐在位子上安静地吃着奶娘喂菜的宝钗,无论是为了完成薛父的理想,还是为了薛家,为了以后薛蟠的计划,薛蟠都会努力去考,并且一定会夺得进士之名,薛蟠心里默默地下了决心。
过年(三)
除夕刚过,薛老爷及夫人就天天忙着请人吃年酒,府上厅内和院内皆是戏酒,亲友络绎不绝,一连忙了七八天方才完了自不提。
只说初一初二,薛蟠随着父母去到各长辈府中拜年,薛家是金陵城中的大族,房头又多,忙活了两日才歇了,初三,一大早,薛蟠由昭雪、倩雪并二等丫头书香、茶香、墨香伺候了洗漱穿戴,吃罢了早饭,回禀了父母,便出了内门,带着富顺等一众小厮到了张先生、海师傅处拜年。
自半年前张先生留下来,成了他的“授业恩师”后,便从没有提起过回家,如今过年也是在薛府中度过,虽一切待遇都是最好的,但毕竟生在异乡,身边也只带了一小厮伺候,难免孤寂,薛家也调了两个丫头过去伺候起居,但毕竟不同,特别是春节这样合家团圆的日子,这思乡之情就更甚了。
薛蟠并不十分了解张先生的过去,只是从平时的言谈中知道他曾任过官职,因家中子死母丧,悲痛万分,才来到了这里,别的一概不知道,但从这些日子的相处中,薛蟠却可以感觉到张先生对他的爱护和谆谆教导,似是把全部的热情,期盼和爱子的心都给了他一般,而薛蟠对张先生自与海师傅不同。对海正,薛蟠是亦师亦友的,海正也是个直爽的性子,闲时闹成一团也是有的。但对张先生,是对师傅的尊敬和敬仰,亦有些对长辈的恭敬。
调到张先生院中的其中一个丫头正从屋里出来,就见薛蟠带着一帮子小厮浩浩荡荡的来了,忙道:“大爷来了”,边打起来帘子,让薛蟠进去。屏退了众小厮,方进的屋来,就见张先生穿了件半新的深青色袄子,站在书案旁,气定神闲的挥毫。薛蟠也不敢出声叨扰,只略走过去几步站定,正好可见宣纸上所写: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只见其字跃然纸上,遒劲圆润,隐有自强不息、刚正不阿之气透然而出。是啊,人生在世,或庸碌碌一生无为,或钻营功业虚名,或为国为民奔走四方,或为养家糊口任劳任怨,或斗鸡走马潇洒坦荡,太多的可能。但只自身立身方正,自强不息,又何管他人诽谤。得即高歌失即羞,唯心怀坦荡,认真做人而已。
薛蟠似有感悟,呆立当场,亦没察觉张先生早已放下了笔。张先生见他兀自想着心事,似有所感,也不打扰,自倒了杯茶喝着,含笑看着他。一时间,房中安静异常,唯有院中小厮扫雪的声音隐约透了进来。
待回过神来,薛蟠方记起此刻是在先生的房中,转头,正看到先生含笑的双眸,脸上不由地一红。忙一礼,道“请先生赎罪,学生刚见先生所书,似有所感,一时失了神,怠慢了先生。”
张先生摆了摆手,含笑道:“蟠儿能从我所书中有所感悟,可见你资质极好,为师亦为你高兴。我见你气质有所变化,忧郁之气大减,想来是你相通了些什么。”
“学生心中却有些许烦恼,今日得见先生墨宝,又被其意所感,倒是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学生自幼顽劣异常,斗鸡走马,本是一个纨绔子弟,别人诽谤亦不在意,常日里还洋洋自得,虽现在能蒙先生不弃,收在门下,舔为弟子,亦知道了些许道理,方知以前其身不正,其理不明,愧对父母亲人的教诲,亦是羞愧万分。”顿了顿,说道“每每想到此处,总羞于见人,觉得人人都是用以往眼光看待与我,不过是金陵城中一‘呆霸王’而已。今见了先生的妙句,方知以前自己所思所想都太过狭隘了,人生一场,只坦荡荡存世,认真做人而已。”
其实薛蟠还有一点没说,就是他是来自未来的一缕幽魂,虽不是原来的薛蟠,也很讨厌别人把薛蟠做的蠢事往他身上套,毕竟在现代他也不过是个未进入社会的年轻人而已,很多事情看不开也很正常。这是他自己的秘密,并且薛蟠一辈子也不会把他来自现代这件事说出来。不过想来就算说了,人们也会以为他脑子出了问题,或被邪魅附了体。
说来可笑,刚穿越而来的时候,薛蟠都不喜欢有人在旁陪睡,自己也一向睡的很浅,因为怕自己一不小心,在睡梦里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被人听了,可了不得。
见薛蟠如此说来,张先生也想起,自己刚开始也是因为听了些他的谣传,才定了一月之约的规定。现见薛蟠解开心结,很是欣慰,道“蟠儿这话说的好,唯认真做人。世上能明白这个道理的又有多少,既是知道,能做到的又能有多少。你如此小的年纪,便以明白此等道理,吾亦欣慰。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做人做事,亦不是那么容易的,蟠儿以后要多加体悟才好。”
薛蟠忙点头应了。
想起今天来的目的,薛蟠说道:“今天学生来此,是给先生拜年。因学生之故,先生才逗留至此,背井离乡,在这佳节亦不能和亲人团聚,学生深敢愧疚。现请先生受学生一拜,祝先生新春快乐吉祥,”说完,撩了袍角,跪了下来,恭敬的磕了头。
见薛蟠如此,张先生亦是感动,忙扶起了他,说道“你我师徒一场俱是缘分,得你为佳徒,也是我的造化。早年我恃才傲物,又有兄长长辈帮衬,总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和你到有点相像,后经历了官场的沉浮,又丧子丧母,心才灰了。现有你在身旁,倒是解了我不少思子之痛。”想起早丧的儿子,亦不免流露出悲伤来。儿子小时也是如薛蟠一般调皮,后打了骂了也不见好的,可总是自己唯一的子嗣,总不免多疼些,哪知道这么早就离他而去。
见先生脸上有悲伤之色,薛蟠忙说道“学生自不会让先生失望”。
又和先生讨论了些功课云云,薛蟠自出了张先生处,往海正处去了。
海正倒是一身无牵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这府里也是如鱼得水,很是自在。闲时,骑马,练武,后和朋友切磋一番。过年里,也是和他交好的朋友喝酒,听书。
海正和张先生的住处倒不远,没过多久,薛蟠就走进了海正的小院,正见门边一小丫头在晒太阳,见了薛蟠来了,忙喊道“大爷来了,海爷在院子里耍拳呢”,引了薛蟠过去不提。
薛蟠进了,只见海正在院中空地上,练地虎虎生风,自是威力不凡。毕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这拳脚之中,总带着杀伐之气。
薛蟠见海师傅正武地起劲,也不打扰他,自在穿堂回廊上,有太阳的地方站了观看。海正见着薛蟠站在那里,停了下来,亲热地说道“哥儿怎么来了,这大年下的,府里亦是热闹,哥儿不去陪客,到这来干什么。”
笑着看海正拿过丫鬟递过的毛巾擦了,说道“大年下的,当然来跟师傅拜年来了,师傅有没有准备红包。”
薛蟠和海正说话,没有与张先生说话般,少了份拘谨,多了份自在随意。
“我是粗人,就不要这些捞舍子规矩了,你的心意到了就好了。哥儿自个腰缠万贯,还和我要红包。”
薛蟠也只不过和他说笑,哪能真要,便笑道,“既师傅这么说,那便罢了,徒弟在此祝师傅顺遂安康。”说罢拜了拜。虽说两人亦师亦友,但薛蟠对海正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
海正含笑受了,说道“哥儿有事自去忙吧,只平日里锻炼别松待了。”
薛蟠点头应了,自退了出去不提。
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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