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不是蕙娘的问题,但云管事一时也很难释怀,他阴沉着脸,在屋内来回踱起了方步,“此计还未见到成效,我们便已损失了一条大有利润的生意线,如今呢?桂含沁分明就是私下查到了什么!他这是一石二鸟,又是釜底抽薪,阴了我们一招,又能从你的反应中,试探权家和会里的关系。——他是早就出招了!万幸你是真不知情,想必也不会暴露出什么马脚,反倒是歪打正着,打消了他的怀疑。恐怕现在,他是已把权家,当作了和他桂家一样,不过是受了要挟,在某种程度上要听命于会里的傀儡。”
这番分析,入情入理,令人只能点头称是。良国公和云管事都耿耿于怀,云管事更是忧心忡忡,许久都未能平复过来。蕙娘多少也猜到了他的担心,她便措辞安慰道,“如我没有记错,这矿山握在我们手中,已有多年历史了。如今且不说暴露不暴露,有没有办法挽回,就是做最坏结果,彻底再不能开采,那又如何?大可以先开采出足够的份额,以供日后使用,再说,夺权靠的又不是毒药。这种东西,也就是锦上添花罢了,太过依靠,也是难成大事。”
“这道理我明白,你明白。”权世赟没好气,“但总有人不明白,现在婷娘那里进展太慢,毫无一点消息,我们的后院却是接连起火,全因为仲白一人,到现在都深陷麻烦。这两条线,平时失却一条,都要有许多人头落地,如今两条一起出了问题——”
他不再搭理蕙娘了,只是多少有些无助地望向良国公。
在这样的时候,良国公要比云管事更沉稳一些,他虽然神色也不大好看,但却并不会抓着损失不放,而是过问起了妙善大师的行踪。“人应该已经到京城了吧?”
云管事神色一动,却还是大摇其头,“就是现在把贵妃那里关节打通,婷娘能顺利得了宠……那又如何,还是来不及的!焦氏下个月就要回老家了,没点成绩就这么回去了,怕是要受不少刁难!”
虽说平时对蕙娘,他是又要用又要防,但这时候,到底是现出了维护之意。蕙娘有些诧异地望了云管事一眼,良国公已道,“一点为难,焦氏还不至于放在心上吧。木已成舟,桂家要和会里作对,难道还找不到理由?这件事还要着落在他们自己手上,如何就把矿山暴露出来了?总还要查缺补漏的。把这话一说,恐怕他们也是无心再来难她。”
这样一说,云管事倒是精神一振,“确实,两广那一带,和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刚才怕也是钻了牛角尖,一味担心老家责怪自己,现在被良国公点醒,虽还有些忧虑,但心情是要轻松多了。又问了些众人商议出的细节安排,蕙娘便算给他们听,“除了那些人证物证以外,最重要是要有一本能经得起验算的账簿。这本账簿,是分配给我来造,少不得要麻烦小叔了。”
“这是自然,”云管事心情正好,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本账还要好好做呢,先得从密云那车货做起,把他们这条线的规模估算出来,按你们刚才安排的来看,那支私兵的规模,应在……”
他一边想,一边就随口报了数字出来,“四百人的步兵,全都给武装起火铳,能支撑得起三轮齐射的,那起码都要一千五百支火铳常备着,还有一应的弹药、布梅花阵的长枪、针笼……”
所谓军火,当然不是一些火铳和弹药完事,从私铁矿的开采,甚至到储放弹药的油布,那都不是随便能够买到的。有经验的账房,从绸缎铺一本账里能看出江南某镇哪一年秋天是否雨水过多,这就是账簿的力量,这本账簿几乎是整个故事的基石,它若能禁得起反复的推算,同众人安排的细节遥遥呼应,这个故事就顿时多了几分真实。从云管事的表现来看,他亦不愧是鸾台会在北方的大总管,这件事由他来做,是再合适也不过的了。要换作蕙娘来编,只怕她是绞尽脑汁,也只能编出些破绽百出的账片子来。
几人正谈得入神,屋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三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没有大事,太夫人想必不会轻易过来打扰。
于是匆匆出了密室时,果然见太夫人神色惶然,竟带了些罕见的焦躁,见到良国公等人出来,便忙道。“这下可不好了——仲白他跑了!”
细说原委时,却是权仲白到广州以后,反正不过也还做些和从前一样的事,并不提出海,只是天南海北地四处游走,一是赏玩风景,一来也是四处义诊。众人渐渐也放松了警惕,因怕过分跟紧,二少爷心中不快,故意和他们作对,因此也不敢跟得太近。没想到权仲白居然乘其不备,私下混入了一艘海船,待得众人发觉时,已经是追之不及了。
“是去英吉利的船!头一次开出去,连船老大在内,都没走过这条线!”太夫人急得声音都变了,“就是一切平安,谁知道他在英吉利会不会逗留着不肯回来了——他、他是要气死我——”
蕙娘三人,亦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却是谁都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良国公眉头一皱,沉声道,“走,他能走多远,能走多久?只要不死,两个儿子在这里,他终究还是得回来!”
“再说,这条线也不是没有人走过,他们是跟着船队出去的,倒也不会无故就迷航了。”云管事可能对权仲白的脾气那是深有体会,他也很快就从惊讶中平复了过来,倒不若刚才一样动情绪。“他现在正是怒火激烈的时候,离开大秦一段日子,也好。真要顺利,一两年也就回来了,不至于误了大事,至于回不来……真回不来了,也只好有回不来的办法。”
这还是在关心鸾台会的大计,太夫人看了看良国公,又看了看蕙娘,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到蕙娘身边,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唉,仲白这性子,该怎么说呢!”
蕙娘的面色,虽有些苍白,但在长辈们多少含了一丝关怀的眼神中,她还是高高地把头给抬了起来。
“事情已经发生了,只好尽力苦中作乐。”她道,“我看,我们应该尽速把这件事往上报,起码,要让皇上知道。”
太夫人不禁又有些动容:权仲白只要还在大秦,他的地位就始终还对国公府有所帮助。这样的事,当然应该是把消息压得越死越好,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怎么还有主动去说,主动惹皇上不快的道理?
可良国公和云管事却都是若有所思,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云管事眉宇间的阴霾,终于又消散了少许,他冲蕙娘露出了赞许的一笑,沉声道,“不错,年轻人的思绪就是敏捷……我看,婷娘的机缘,终于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不定今晚还是代更君……
蕙娘面临的局势真是好复杂好复杂……
看到评论说这个故事缺乏温情,好像蕙娘活在很冰冷的环境里一样。实际上蕙娘身边不缺少关心她的人,她所得的爱还是要比从前的小七更多。但她的舞台更大,家庭舞台里,情怨难分是很常见的事,要是彼此没有大仇,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看都看出感情来了,很难想象在政治舞台上,朋友或者敌人之间能存在什么脉脉的温情。无情的交锋就是保护她爱的人,在这方面来说她要比小七拥有很多。小七只有老公和孩子,但蕙娘除了孩子外有一个娘家那都是和她有真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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