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旦开始怀疑,就很难再拥有客观性,特别是当这个女人还怀着孩子。
孕育新生命并非想象中那么轻松,为了承接胎儿,孕妇的脏器会移位,心理承受能力会降低,动辄伤怀失落不足为奇。在这个时候,除了吃穿用度的照顾,还需要心理上的安抚。
可惜的是,旧社会的女人们无法触摸到这种全方位的关怀,甚而未敢想象也从不曾奢求,只想平平安安生下子嗣,母凭子贵涨点地位。
罗孚车在夜色里滑行,车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的闯入眼中,苏三一言不发的望着那些迷离的景物,酸着鼻腔苦笑。早知道包子比馍馍香、新世纪比旧社会好,却是不如今天这么悲凉。
白九棠一路无话,给了她太多理由胡思乱想。有什么话不能开诚布公的说,有什么事不能对另一半讲?除了风流韵事,还能有什么?
难道民国的故事就得按照民国的剧本来,非得落下一个丈夫在太太怀孕期间到处风流的俗套?
车在民国里杜公馆门前停了下来,众人下车候命,宁祥上前叩门,永仁为白九棠拉开车门,转即又朝苏三那边走去。
夜色中响起了白九棠与应门者的寒暄声,冷风幽幽的灌入车内,苏三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自从来到民国,总是得在人前戴着面具,也总是卯足了劲儿在演戏,除了对白九棠的感情是真的,几乎找不到什么是真实的。
为何在心境不佳的时刻还要强迫自己若无其事的来到杜公馆接着演戏?是为了顺应时代背景么?或是想将三从四德的传统发扬光大?为什么就不能真实一点,哪怕只是告诉他“我想回家去”?
永仁干咳了好几声也不见苏三有任何反应,只得向宅门口的白九棠投去了请示的目光。
那边厢从未停止过对太太的关注,立即回以头痛的表情,硬着头皮折返回来,在车外呆滞了片刻,横下心来坐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响惊醒了苏三,她茫然的抬起眼帘看了看,莞尔,冷冷的丢了一句:“我想回家。”
一个神采飞扬的女人生生在眼前低落了下去,且越来越低落、越来越阴郁,白九棠愧疚的蹙了蹙眉:“苏三,是我不好,不知道为什么……今朝有些恍惚,害得你受冷落了。”
也许是孕妇的心理太脆弱,也许是女人这种动物太感性,苏三势头一软,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你那不是冷落,是在故意回避。眼下我不想和你谈这个话题,只想快些回家好好睡一觉。”
那瘦小的身子在怀中隐隐抽泣,抽得白九棠疼痛不已,手臂揽上香肩,力道越收越紧,末了,低声说道:“你给我十分钟,我去见见老头子,然后立即陪你回家!”
“别,你忙你的吧。”苏三振作起来吸了口气,曲起指头抹散了眼角的泪痕:“快去吧,天寒地冻的,别把兄弟们晾在外头,我让鬼谱驾车送我回去。”语落,有一种摘下面具尽情任性的快感,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席话,却是做回了自己。
进军英租界不止改变了白九棠,也改变了她。是她太入戏,把自己融入了这个老旧的时代里。为了配合这个身处逆境的男人,一次次压抑自己的本性,真真成了一件附属品。
白九棠愣了一愣,点了点头“我尽快赶回来,你等我。”
番外 『第134话』 语惊人
『第134话』 语惊人
轿车在夜色里疾驰而过。星星灯火如流星滑落,苏三满腹心事的望向窗外;茫然的看着景物飞速退后。
信任危机来势汹汹,不及查证就陡生忧愁;再淡泊的性情也淡泊不了爱情,理性如她也免不了庸人自扰。
上帝说:“在我面前,人人醒悟。”爱情却说:“在我面前,人人糊涂。”一个闭关自守多年的女人,势必会将第一次感情经历捧过了头。这样看来,此刻的糊涂似乎还不够。
这位妙曼的庸人一时找不到纾解的出口,竟掖出了一丝埋怨。怨单亲家庭毁了她对婚姻的信任,亦怨父亲的花心毁了她对爱情的信心。
只道前尘往事不复,怨天尤人又能有何帮助?苏三靠进椅背轻轻的叹了口气。当初尚可云淡风轻的笑看烟波,而今已是深陷其中牵肠挂肚,既是如此断不能任软弱做主,必须得打起精神来好好生活。
念想至此,颓丧渐渐散去,力量渐渐回笼,脸上也恢复了昔日的从容。挺进英租界的事已告一段落,何苦还小心翼翼的捧着老公?如今孕妇才是老大,横竖得趁此机会竖立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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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一声轻响,主卧的房门开启了一条缝,温润的光芒泄了白九棠一脸。温馨的味道涌动而出。苏三盖着棉被安睡在床,规律的呼吸声像一首泛着安宁的歌。
房内一如既往的飘着咖啡香,正如苏三所说的那样,醇厚的咖啡香让她想起了那些翘首盼归的日子,这种感觉和咖啡的味道一模一样,亦苦亦甜、有涩有香。哪怕现在有孕不能多喝,闻一闻也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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