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归说得入情入理,纵使夏薰再铁石心肠,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何况……
深深几个呼吸后,夏薰低声道:
“我不是不想见他,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罢了,就是瞧上一眼,又能怎样……”
他说服了自己。
祁宴房中只有他一人,夏薰迈过门槛,他闻声抬头,夜风恰时拂过,烛火忽明忽暗、左右跳动,床头纱帐被风掀起,他就隔着薄薄的床纱,与夏薰对望。
夏薰单薄的身影朦朦胧胧,像一抹轻飘飘的游魂,好像只要祁宴一口气,就能把他吹散了。
祁宴的眼神热烈又渴切,紧紧投射在他脸上,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夏薰来到床前,用手护住烛火,房中重返光明,方才的绰绰暗影顷刻消散。
做到这一步,他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回避着祁宴的眼神,四周打量一番,见到一碗浓稠的药汁。
他问:“这是你的药么?”
祁宴没有回答,眼睛紧盯着他不放。
夏薰故作淡定,任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
看了一会儿,祁宴放心道:“你看上去很好。”
夏薰说:“我又没有受伤,怎么会不好?”
祁宴自嘲一笑,苦涩地说:“……之前我总是会想,那段时日你在牢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从前我没能救你出来,这回……总算赶上了……”
夏薰冷冷道:
“那一次难道不是你把我送进去的?现在说这些,徒劳无——”
他一眼瞥见床脚散落着几根绷带,绷带上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倏地闭了嘴。
原地怔了一会儿,夏薰弯下腰,举起药碗,递到祁宴手边:
“……喝吧,凉了就更苦了。”
祁宴极其虚弱,以往喝药,都要脂归一勺一勺送到他嘴边,喝不了小半碗,还要停下来喘口气,才有力气继续。
他没有奢望过夏薰会亲自动手,夏薰愿意叮嘱他吃药,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颤巍巍接过药碗,两只手不停发着抖,勺子敲击着碗壁。
他把碗拿到嘴边,没等喝两口,药汁已有一大半洒在衣服上,就连他胸前的绷带,都氤氲出大片褐色的水渍。
夏薰放弃般轻叹一声,坐在床边,拿过他手里的碗。
“我来吧。”
他舀起一勺药,喂给祁宴。
祁宴没有动,他僵在当场,连呼吸都忘了,他睁大眼睛望着夏薰,满脸不可置信:
“你——”
夏薰没有与他对视,他一眼不眨看着手里的勺子,都快把它盯出花了:
“什么都别说,喝吧。”
祁宴惊讶未定,凝眸盯牢夏薰,喝下第一口,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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