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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第1页)

意味着射击比赛临近了,他们也快毕业了。除了练习射击,纪教导还把学员们分为多个小组训练,练拼刺刀,练匍匐过铁丝网,还练开挖战壕和擒拿格斗。一时间,原本空旷偏僻的训练场上喊声震天,惊得场地上空的鸟儿乱飞。

陕北的天,飘忽不定、出其不意,刚才还是艳阳满天,一会儿的工夫,天就阴下来,随后刮起了大风,顿时黄土漫天,学员们的嘴里、眼里都进了黄土,每个人都像是黄色的泥人一样。正在训练场上的学员们全都纹丝不动,等待纪教导发出的口令。纪教导咧开大嘴,满意地笑起来,最后终于喊出了一句“射击”。随后,枪声阵阵,寂静的洼地仿佛驰骋着千军万马。

彭登科的打靶成绩最好,其次就是苏贞,两个人都受到了纪教导的表扬。彭登科非常高兴,到了傍晚,兴致勃勃地来到苏贞的窑洞前,学了三声乌鸦叫,然后拐到旁边一个大土坡的后面。过了一会儿,苏贞来到土坡后面。

这段日子,彭登科表现得非常好,苏贞为他高兴,对他的态度不再那样严肃,也不再苛刻,有时还会主动去关心他。但苏贞心里有一个尺度,或者说是一种定位,那就是亲密的同志关系。苏贞想,不管怎么讲,她和彭登科是早就认识的,而且同是来自北平,即使一般的同志关系,不也应该互相关心吗?但是彭登科始终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苏贞已经认可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彭登科知道苏贞不想把爱情关系公布于众,所以他积极配合,心想早晚会找一个机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知道他是多么爱着苏贞。

苏贞见到彭登科,说乌鸦叫声太难听,以后是否改成喜鹊。彭登科指着飞翔的乌鸦说,现在没有喜鹊,只有乌鸦呀。苏贞拉下脖子上搭着的白毛巾,问彭登科又把她叫出来,有什么事情。彭登科说往前走走吧,边走边说。 。 想看书来

在抗大的日子里(4)

刚刚黑下来的陕北的夜,星星还没有完全出来,月亮还挂在远处的山梁上,那样子仿佛不是真的,像是某个巧手的陕北婆姨剪纸出来的,特别好看。

彭登科又讲起打靶的事情。下周就是全校打靶比武了,他感觉还是有点紧张,怕拿不了第一。苏贞让他不要紧张,放松了打,一定能打出第一来。彭登科受到鼓舞,又充满信心,说他一定拿第一,苏贞也一定能拿第二。苏贞诧异,反问为何这样排位。彭登科振振有词,认为苏贞是在跟他装糊涂,要是没有他的帮助,苏贞这次实弹射击,肯定不会排在第二位。苏贞无奈地摇摇头,她觉得许多时候,彭登科似乎永远都没有长大。的确,这些日子两个人练得很苦,每到夜晚,两人就悄悄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月光下,彭登科做“人靶子”,苏贞用彭登科自制的“树枝子弹”练习射击,同时还操练端枪姿势,锻炼手臂和腕子的力量。彭登科总是不住地夸自己,夸他的发明,他讲射击凭的是感觉,如果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都能看准目标,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么白天肯定会百发百中的。

两个人站在一个高坡上,享受着延安美好的夜晚,那些沟壑纵横的黄土坡,在星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富有立体感。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苏贞见彭登科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要回去了。彭登科还想跟苏贞多待一会儿,但是没有太好的理由。这时彭登科发现,月亮好像没有了,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就被黑云完全遮住了,远处的山和近前的窑洞,都变成了一片模糊的景象。彭登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

就在这天深夜,远处响起清脆的枪声。事后才知道,枪响起来的时候,正是深夜三点多钟。所有学员都提着枪跑了出来,埋伏在住处的四周。外面漆黑一片,起伏的土坳处好像都趴着人,似乎正在端枪瞄准。纪教导低声嘱咐大家安静,不要出声,迅速卧倒观察,千万不要轻易出击,小心暗枪和流弹。静寂片刻后,枪声又在远处响起来,不是特别集中,好像很分散。黑暗中的彭登科已经等不及了,他好像看见不远处的地方,有人正在朝这面移动,于是提枪冲了出去,这段时间军训课的内容,他全都用上了,他没有直接向前冲,而是弯着腰,呈“之”字形迂回地向前方跑去。

纪教导看见一个黑影朝前冲去,小声喊着快回来!但是黑影继续朝前冲,似乎没有听见。纪教导一个鱼跃,伸手去抓,没有抓住,他一拳砸到地上,环顾左右问刚才跑出去的是谁?黑暗里有学员回答,可能是彭登科。这时,零星的枪声再次响起,接着开始密集起来。纪教导又看见一个黑影从远处的土坳里蹿了出去。纪教导还没有喊出话来,那个黑影也淹没在漆黑的夜里。纪教导低声对身边的学员下了死命令,原地待命,没有命令,谁也不许离开这里半步。说完,纪教导紧随着第二个黑影的方向追了出去。纪教导凭着经验,用眼睛死盯着前面的两个黑影。突然一声枪响,只见远处一个黑影无声地倒了下去,另一个黑影很快从边上冲了过去。

远处的枪声停了下来,黑夜又恢复了静寂。

不一会儿,纪教导背个人回来,躲在暗处,喊来卫生员,赶快给伤者处理伤口。卫生员发现是苏贞,惊讶地问怎么受的伤。纪教导让卫生员不要声张,背回窑洞去检查伤口。卫生员不敢怠慢,背着苏贞快速跑下土坡。

在抗大的日子里(5)

纪教导朝众人喊集合。全体站队报数,发现少了一个人。有人告诉他,彭登科没在。纪教导知道肯定又是彭登科闯的祸。他命令大家三人一个小组,呈网状向四周散开,仔细寻找彭登科,找到后马上回原地待命。

纪教导一边搜索,一边让大家注意,这个时候会有野狼出没,每个小组都不要走散,搜寻范围不要走得太远,各个小组之间随时保持联系。

纪教导独自一人向远处搜寻,这时厚重的云彩逐渐退去,星光显现出来,视线清晰了一些。纪教导看见一个土坡旁有黑影晃动了一下,急忙蹑手蹑脚从后面包抄过去,到了近前,只见彭登科端着枪,聚精会神看着远处,还不时地调整射击姿态。纪教导放松下来,放下枪走了过去。彭登科听到身后响声,立即转身,拉动了枪栓。纪教导走到彭登科眼前,让他放下枪。彭登科还在问到底敌人在哪里。纪教导问他,刚才那么多人喊他,咋就不答应呢?彭登科说他听见了,怕暴露目标,没有应答。纪教导又问他刚才为啥开枪?彭登科说他看见前面有个人影,断定是打枪的人,所以他就开了一枪,果然那个黑影就给吓跑了。纪教导又恨又气,一把夺过彭登科的枪,背在自己的肩上,上去给了彭登科一个“背口袋”,将他摔出了土坡。纪教导还是不解气,嘴里大叫道,我叫你怕暴露目标,我叫你乱打枪!彭登科坐在地上揉着屁股,被摔得莫名其妙。纪教导让他赶快回去归队。

天已经开始放亮了,学员们站在窑洞外的一片平地上。纪教导对学员们说明情况。原来夜里的枪声,是土匪武装骚扰边区打冷枪,这样的事以前也有过,其实那枪声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子弹根本打不到这里,土匪武装就是为了给边区制造紧张空气。学员们都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纪教导赶紧回到窑洞,看见苏贞脸色惨白地躺在铺上,卫生员正在收拾药品箱,另外那名战士也在那里,一脸的焦急。卫生员说只是腿部擦破了表皮,没大事,伤面估计两三天就会愈合。他这才知道,苏贞是为了追彭登科回来,没想到倒被他给打伤了。纪教导决定把苏贞送回去,苏贞不想回去,自己的伤没关系,等到训练结束和大家一起回去。

纪教导对苏贞说,这段时间,你和彭登科互相帮助,这是好事,但绝不能影响军训,你们俩现在必须回去一个。苏贞着急起来:“要回去,就让彭登科回去。”纪教导说你现在受伤了,必须回去。苏贞懊恼地坐下来。纪教导给卫生员和那名战士使了个眼色,三人走出窑洞。

在窑洞门口,纪教导小声地嘱咐两个人,苏贞受伤的事,只限他们三个人知道,一定要保密,绝对不能让小彭知道。然后做出安排,他马上带苏贞赶回城里,令那名战士继续带着学员训练,同时要求卫生员多做配合工作。纪教导说他最晚明天天黑之前就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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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教导带着苏贞,赶着大马车,风尘仆仆地回到学校,向教务长汇报了情况。教务长姓邹,脸膛黑黑的,是一个参加过长征的老革命。邹教务长听完汇报,马上让纪教导去边区保安处。纪教导很惊奇,啥事还惊动了边区政府的保安处?

纪教导到了保安处,严冬山让他谈一谈彭登科开枪伤人的事情,要求讲得尽量详细一些,不要有任何遗漏。纪教导看见严冬山面色严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认真地将彭登科误伤苏贞的过程细致地讲了一遍。严冬山听完,紧蹙眉毛,再次追问一个细节,那就是土匪的枪声停止后,彭登科失踪了多长时间。纪教导说了大致的时间。严冬山又问,发现彭登科时,是一个什么状态。纪教导笑着摇摇头,说小彭还能干啥呀,端着枪,正在寻找敌人呢,那个样子想起来就让人笑。严冬山一点不觉得好笑,他让纪教导再仔细回忆一下,彭登科还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包括表情变化。纪教导完全糊涂了,诧异地看着严冬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严冬山让纪教导不要有顾虑,说得越详细越好。但纪教导的回答令严冬山非常失望,因为今天一大早,纪教导就带着负伤的苏贞回来了,并没有见到彭登科。严冬山合上笔记本,叮嘱纪教导,今天的谈话不要跟任何人讲。纪教导当然知道保卫部门的纪律,表示一定会严格遵守。 。。

在抗大的日子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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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登科期盼已久的射击比赛终于开始了。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比赛前,操场上的学员们开始唱起“抗大校歌”,词和曲都非常悲壮而激昂:“再会吧,在前线上!民族已到生死关头。中华民族的儿女们,慷慨悲歌上战场,不收复失地誓不还乡。你们先去吧,我们就跟上。再会吧,在前线上!”

校歌唱罢,军训场上已是彩旗招展了,成为一片红色的海洋。随即卧射、跪射和站射三种射击比赛开始,学员们加油助威声不绝于耳。

彭登科在人群中,终于找到了纪教导,问怎么没看见苏贞。纪教导正要说话,大号铁皮喇叭里已经喊“彭登科”了,于是纪教导拍了拍彭登科的肩膀,让他快去准备,拿个第一来,否则绝不轻饶。彭登科赶紧跑走了。原来彭登科只知道苏贞被紧急调回学校,去执行一项“重要任务”,并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误伤所致。这一次,彭登科特别遵守纪律,没有再打听,也没有去找苏贞。本来纪教导想把这件事告诉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等射击比赛结束后再说,担心彭登科思想上有所起伏,影响他的正常发挥。因为纪教导心里非常清楚苏贞在彭登科心里的位置。

比赛结束,彭登科打靶完毕,卧射和跪射两项成绩第一,站射第二。彭登科戴上大红花上台领奖,面对热烈鼓掌的学员们,意气风发。可惜苏贞没有看见这个场景,这让彭登科非常遗憾。走下临时搭就的主席台,彭登科心里还在想着苏贞到底去了哪里。既然是去执行重要任务,那就不能随便打听,但他心里越发地着急,于是决定去找倪裴问一问。

彭登科不知道,其实苏贞就在她自己的宿舍里养伤,苏贞的这次受伤,让王新语开始无限地接近苏贞。

阳光灿烂的早上,脸上带着灿烂笑容的王新语敲门进来。苏贞正在看书,左腿上还绑着纱布。王新语见苏贞要起来,忙把她按住,不要她起来。苏贞说没关系,已经能下地了。王新语还是让她坐在炕上,然后从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两个包得整齐的纸包,一包是红糖,一包是大红枣。

王新语温柔地说:“你有伤,需要补补身子。”苏贞不好意思,说:“这点伤算什么呀。”王新语说:“那天我听倪裴说你负伤的消息,心里七上八下的,到现在心里还是慌乱的……”

王新语说着,心里还真的就慌乱起来,像是奔跑着一匹快马。其实这种慌乱,更多的是因为能够单独和苏贞待在一起的缘故,以前总是有彭登科在身边,苏贞对他也不是那么在意。现在,王新语感觉苏贞对他很好,尤其是对他的细心,似乎特别受感动。王新语决定把自己的细心用到极致,让苏贞温暖到内心深处。王新语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优秀的人,但在彭登科面前,却总是显露不出来。王新语把苏贞对他的漠视,看做是自己没有魅力的表现,这对他是很大的心理打击。他发誓一定要做得比彭登科好上几倍,要让苏贞认真地体味他、注视他。可是,当眼下苏贞真的认真注视他了,内心并非强健的王新语却又不敢迎视苏贞的目光了,于是起身去找苏贞的水杯,刷洗干净后,打开纸包,取出一点红糖和三颗红枣放进杯里,倒入了热水,将杯子端到苏贞的床边。苏贞接过杯子,脸上流露出与大众场合不一样的柔和之态。

王新语安慰苏贞,小伤也要大养,随后又很自然地责怪彭登科这个冒失鬼,害得苏贞连打靶比赛都没能参加。苏贞听到王新语又提彭登科,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王新语见状,赶忙扭转话题,说起自己的作品构思,王新语讲得特别好。苏贞认真地听着,不时地提出自己的见解,并且举例说了前不久在杨家岭俱乐部观看的青年艺术剧院排演的苏联话剧《前线》,认为王新语现在构思的这部作品,应该借鉴一下《前线》,应该抓住这部苏联话剧的精神内核。王新语对苏贞的分析,不住地点头称是,同时也带动了他的思维。王新语很是兴奋,刚才因为提到彭登科时苏贞所流露出来的不悦神情,现在已经消失了。两个人愉快热烈地交换着看法,窑洞里不时地传出笑声,阳光染红了整个窑洞。 。。

在抗大的日子里(7)

彭登科跑着去找倪裴,只顾低头想事,跑进了中央医院大院。正巧看见倪裴正在洗纱布和绷带,立刻上前,帮助收绳子上晒好的绷带。倪裴没有看他的打靶。彭登科特别遗憾,绘声绘色地讲了打靶情况还有自己的骄人成绩,因为苏贞没有参加,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彭登科问倪裴,知道苏贞去执行什么重要任务去了。倪裴惊讶,直到现在彭登科竟还不知道苏贞受伤了?!彭登科这才恍然大悟,问是怎么受的伤。倪裴说还不是让你那天晚上给打的,你倒好,到现在还不知道。彭登科惊得头发都立起来了,忙问现在哪儿养伤。倪裴说,还能在哪儿,就在她的宿舍里。

彭登科跑回抗大,已经是中午了。来到苏贞宿舍门前,这时王新语刚走不一会儿,两个人也就前后脚的时间。苏贞因为说话累了,刚躺下,迷糊睡着了。彭登科正要推门进去,见屋里没有一点声音,他想了想,悬在半空中的手停住了,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发现里面没有声音,这回没有莽撞,他猜想苏贞可能睡了,于是坐在外面,想等苏贞睡醒了再进去。

天气已经开始热了,窑洞四周没有一棵树,特别安静。彭登科忽然发现,窑洞口旁边有一堆烧火做饭的木柴还没有劈好,于是抡起斧头,开始卖力地劈柴,在屋里正睡觉的苏贞听见动静,隔着窗户问谁在外边。彭登科这才欣喜地推门进去。苏贞见是彭登科,将后背对着他,重又躺下。彭登科说已经给她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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