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姜州鸣本身还存有自欺欺人的心思,这句话便像是一记快刀,将他所设想的一切借口都斩断。
都是姜宜君。
如果不是她把蓄青带来姜府,他又怎会落到此番田地?姜州鸣将恨意尽数推到了她身上。
“我知道,我就知道,为了子嗣——”他摇摇晃晃大汗淋漓,指着蓄青大骂道:“你们这些眼中只有繁衍的牲畜!”
“嗯……如此说来,姜老爷应该无心养育后人,那为何还要逼迫风铃产子呢?”不等姜州鸣解释,蓄青继续道:
“还好,你现在要断子绝孙了,正好能和徐夫子长相厮守。”
硬生生将姜州鸣气得昏厥,蓄青才抬脚离去。
“看好他。”
虽然姜州鸣已经苏醒,可谁都能看出来,如今的姜府早已在蓄青的掌控之下。看着房中倒地不起的姜州鸣,踟蹰须臾,还是无人敢上前搀扶,对于蓄青的命令,一干仆役更是不敢不听。
一人独行时,蓄青笑容不再,任由自己冷着脸。
他的确喜欢姜宜君,但刚刚说那番话,更多地是看准了姜州鸣的忌恨之心,刻意为之。
要完全拥有她,就要让她身陷囹圄,一无所有,除了攀附于他别无选择。
这不甚高明,还有着被拆穿的风险,但胜在有效。
想到姜宜君,蓄青心中倏忽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快。自从决意与她保持距离,他便再没有去寻过她。
但奇也怪哉,昔日他得细细找寻才能窥见身影的人,如今却不请自来,屡屡入眼。
她或许也看见了他,可她左顾右盼,目光始终不为他停留半分。
姜宜君向来如此,若非他强求,她绝不会看他一眼,在他怀中也总如卷曲蜷缩的藤蔓,挣扎不断,尖刺横生。
蓄青对此不以为意,他自认为不在乎她的想法,亦不需要为获取她的喜爱而劳心。
这是上位者的肆无忌惮。
如蓄青所想,她并没有解下唐嵶川颈上的锁链,始终把他当做玩宠。可他没有想过,她会在唐嵶川面前展露孩童的顽皮心性,会作弄他,会朝他笑。
这样自然舒展的姿态,与对他的警惕防备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
他无法不在意了。
问题或许出在唐嵶川这副艳丽皮囊上。姜宜君年少好美色,便是要将他当做野狗驯服,瞧见他那张脸,恐怕也是难以狠下心。
是毁了他的那张脸,还是再寻来一个更为清俊的美人呢?
……
总之,他不愿看见她与唐嵶川过于亲近。
思绪繁杂,蓄青突然停住了步履。
明明清光倾泻而下,将朱红的长廊照得透亮,廊边的琉璃窗中,头戴帷帽的僧人抬手撩开黑纱,看向了自己。
肤若清玉,眼如点漆,唇有樱颗色,颊染朗然光,身姿巍峨,薄肩窄腰,美得纯粹而脱俗,若非眉目间凝着浩然英气,说是女子也毫不过分。
就是这一张清绝纯美的脸,已有百年未曾变过,同样近百年未曾现于人前,蓄青自己都快要忘却它的模样。
幸好,如今看来,倒是风姿依旧——只是唯独这双眼睛,已经在时间的锉磨中失了莹润,变得沉而深黑。
他试着做出懵懂纯真的表情,不伦不类也就罢了,反而还趁势在眼角捉到了几缕细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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