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一说,便证明他对十里坡确实有一定的了解了。
孙三娘脸上的笑意更盛,点头:
“看来客人果然了解的。”她说道:
“我们这坡内有一块地,盛产一种特殊的树,我们称为神龙树,将树割开一道口,会流出血红的汁液,那汗液凝固后加以调制,会成为一种十分特殊的香。”
孙三娘提及过往,眼里露出遗憾之色:
“但是这种树汁也不是一年四季都能割的,除了特殊月份外,其他时候割的汁液并没有多大作用。”
到了采割季节,附近的村民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蹲守,深怕被人将劳动成果摸走。
“成宿成宿的不睡,草笼里蛇虫鼠蚊又多,真的是老受罪了——”她叹了一声:
“守了一夜半点眼都不敢合,到天亮时,最多这么一小桶。”
她伸出手来,拇指与四指分开,双掌一对合,比了个碗口大的手势:
“而且这些汁不是直接就能用的,得沉淀,将多余的废水倒了,剩的那些红浆晒干、研磨成粉,后续和其他香料调配才能用。”
明明赵福生问的是山间野庙,她偏得从采香料说起。
刘义真看了赵福生一眼,见她却并没有打断的意思,反倒听得很是入神。
张传世也似乎习惯了赵福生查办案子的作风,也是一副认真听孙三娘讲话的神色。
“这样一轮忙下来,大约收的香有十斤左右,卖出去能卖好上万两银子了。”孙三娘道。
刘义真听到这里,不由吃了一惊:
“这么多?”
他刘家早前也算大户,可惜后来家道中落,传至他手中时,日子已经过得紧巴巴的——这也是后来他并不太抗拒进镇魔司的缘故,毕竟他一入镇魔司,还没干活,庞清就先将欠他的俸禄补上了……
“不多了。”
罗六摇了摇头:
“这是全村一起采收的,钱也该村里分,一整个村子至少一百多户人家,分到人手里,能有多少呢?”
此时每家每户人口又不少,分派到个人头上,根本不多。
“更何况还得抽成呢。”孙三娘咧嘴笑:
“拿钱后,要先孝敬镇里的,此后村长再分一些,村中一些大户也要多分,到了村里每户人手上时,能拿四、五十两已经不错啦。”
这钱到手后,得先交税。
镇魔司的税是少不了的,朝廷的税也要交。
十里坡内没有田地,村民靠山吃山,靠树吃树,也不种桑养蚕,割麻织布,一年到头便指着这钱过活。
赵福生心中盘算了一下。
此时人每家每户一年的税收至少高达三、四十两,如果十里坡内的割香人能一年到手五十两,那么除开税收,一年是略有盈余的。
这个年头赚钱可不容易。
她办鬼案多了,见的穷人也不少,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不计其数。
许多人一年到头不停的劳作,可能到了年终一结算,还倒欠钱的都有。
债务一年一年的累积,到了子孙后代时,债台高筑,卖儿卖女且自身卖为奴的都不少。
十里坡内的村庄干一年还有余钱,虽说钱不多,但确实相比起其他人,日子是要好过许多。
“那日子倒比其他人松活。”赵福生说了一句。
孙三娘嘴角噙着冷笑:
“是松活一些,但拿命换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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