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微微亮,青黑色的城墙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明明是初秋,昨晚之后,气温骤降,邢飞脸上的表情越发忧虑,在城墙上望着安静得如同鬼蜮的宽阔大街,沉默得如同一尊雕塑。
突然,他去揩拭白霜的手指率先感受到了一丝震动,而后他猛地凝目看去,见到冲向城门处的一队身影后,再也压制不住心情,径直飞下了城墙。
“大哥!”燕清来不及揩拭面甲上的血污,翻身下马冲到了邢飞面前。
邢飞张口欲问,视线扫向燕清身后却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下意识地问道:“她人呢?”
燕清满脸悲愤地说道:“我们去晚了一步,嫂子被焚息的人抢走了,而且他们还特意绕开南门,往东门进的内城。”
“葛山真不是个东西,大哥,只要给我一百人吗,我立刻去把嫂子抢回来。”
燕清说到后来,气得胸口的鳞甲叮叮作响,就要提剑去找葛山要个说法,但见到邢飞冰冷的脸,张了张嘴还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邢飞一路沉默,引着众人穿过城门进入内城后才说道:“既然人已经不在了,你们为什么还出现了伤亡?”
燕清也不隐瞒,怒气未消道:“人手不够,如果这一次去接嫂子再多二十人,不,只要再多十人,我们追上后就能把他们包围下来。”
“大哥你……”燕清是真地很生气,但见作为当事人的邢飞依旧表现得安静,不解中隐约有些郁闷,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大哥,他们都这样做了,你难道还没有下定决心吗?”
邢飞微微眯眼,问道:“你举得这件事,有没有葛山逼我的成分?”
“大哥!”燕清脸色一沉,挥退左右,走到邢飞面前劝诫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知道了葛山那个混账在逼你,你就还能忍,就还能一直沉默下去?”
燕清取下头盔,一张年轻盛气的脸上难得多了几丝哀求味道,他指着被高大城墙暂时阻隔的黎明前的天光,咬牙嘶声道:“天一亮,也许就是一个时辰之后,许多兄弟就会走上战场,我们亲卫军的弟兄从来不怕死,但要清楚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战!”
“嫂子被抓,大家的家人被送进内城,名义上是保护,真实的目的不是很清楚了吗?”
邢飞平时虽然不怎么对这些拜个把子的兄弟严声厉气,但威严日重,燕清一口气发泄掉心中的郁气后,见邢飞依旧不为所动,甚至是脸色冷峻坚硬的线条都没有一丝改变,肩膀一垮,抱着头盔突然就没有了言语。
“还不够的。”邢飞突然说道。
燕清眼露思索,沉声道:“如果是说服你自己的理由还不够,那我们可以叫大家一起来说说现在的想法。”
邢飞默然道:“军人食君之禄,天生职责所在,便是守护好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如果只是敌人太过强大,或是因为我们的家人都被送进了内城,严加看管,就选择自保壁上观,更甚者倒向敌人,那我们跟自诩为高他们一等的那些城防军有什么区别,岂不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怕死?大哥难道忘了昨天下午出城那一战?我们本以为那一刻开始,便会是一直的战斗,我们从来不怕死在真正的战场上,而是应该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坚持打下去?为了白豪吗?那白塔寺下面的地道,那偷偷救出去的百姓都是罪犯吗?”
燕清提起白豪,如今满脸皆是恶心之意,重新戴好头盔后,便转身离去,在沉默中走出几步后一顿,背对着邢飞说道:“我一刻也不想为白豪而战,但我愿意为大哥而战,希望大哥你能想清楚。”
邢飞看着置气离开的燕清,回身忘了一眼中轴大道延伸出在黎明青冥天色下影影绰绰的建筑轮廓,想到此时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她,满眼歉疚地轻声一叹。
他再等,再等带着亲卫军阻止白豪的机会,不知道葛山那里又怎么样了?
……
“我说的你全都记住了吗?”
屏风后,柳月杉三女穿上了厚重的甲胄,而早已经穿戴整齐的衡玉则凑到葛山面前。
迎着葛山看过来的严肃目光,衡玉实在难以压下心中的震惊,轻声道:“这血祭大阵,真会拿十万以上的人献祭,只为修行……”
葛山微微蹙眉,面色不耐道:“我会让带着一对焚息的人马出城办事,你径直往东去,地址……”
葛山看向柳月杉,柳月杉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葛山说道:“你们直接去找木青,把这个血祭大阵的破阵之法告诉他,记住,一定要快!”
衡玉直觉这是一件真正的大事,看了眼脚下躺着的几具尸体,本身在慕容修明身边是军师角色的他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葛山已经朝屏风外走去,背对着却似乎是猜中了他心中所想:“你们这里对于即将开始的战斗,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地方,等发现你们不在之时,一切或许已经结束。”
“那葛先生呢?你这样做岂不是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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