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方知悠听见心底里血液凝成的冰晶碎裂的声音。刚刚因为迫近窒息的紧张而死死攥着的围巾脱手,像是封堵她泪水的大堤溃塌,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受控地从眼眶里涌出。
不要哭…不要哭……她应该笑的…她应该笑着……
她抬手,想用指肚碾碎挂在睫边的那一滴,食指和中指紧紧地抿着,却怎么都抹不干净,泪水顺着指节流进指缝,被走廊的冷风灌着,她被冻得不住哆嗦。
她想挤出笑容,挤出一个她一定会不满意的比哭还丑的笑容,却也是徒劳。她应该镇定一点的,她应该悲哀地笑着问他,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然后恬不知耻地黏进他怀里,打着马虎眼让这句话消散,再让一场激烈的性爱掩盖住所有的痕迹。
可她做不到,此刻的知远也不是她熟悉的弟弟和恋人。她看见他远远地静立着,隔着门廊,玄关的暖黄色灯光和楼道里冷肃的光线没有一丝共融的可能,他执意和她分立两侧,隐入严峻的那一端。他把对她的情感也封闭,礼貌而冷淡的躯壳换上,恍然间让她觉得也有几分面生。
方知远压抑着自己低头避开姐姐视线的想法,竭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不让一丝一毫的情绪崩裂。
“姐,我今天白天已经把我的东西搬回去了,房子你继续住着就好,我每天晚上也一样会送你回来”,方知远顿了顿,才继续说,“无论怎样,我们都是姐弟,过去的……”
方知悠看着重新开口的弟弟,自嘲的念头铺天盖地涌上来。普通情侣分手时是要怎样啊,她到底要怎么反应啊,她上哪里去了解这些事啊。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知远并不在意,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他的打算,好像他们从这一刻起就能重新变回最寻常的姐弟。
她笑了,情真意切地笑了。
她不留情面地打断他,
“好啊”,她看见知远惊诧的表情,像是没预料到她会这么轻松地答应,又或是没想见她最终还是挤出了笑颜,“那也要打个分手炮吧。”
方知悠满意地看到知远怔住,她知道他怕她轻贱自己,可他们不就是这么开始的吗?哪个矜贵的姐姐会像她一样爬上亲弟弟的床,妄图用肮脏的性来捆绑住两个人。他或许就是这么认为的吧,因为欲望,他们这样的亲姐弟才会睡在一起。那她用这种绝望的方式收尾,也不算太为过吧。她倒要让他看看,她有多轻贱自己。
方知远花了整整一个月把心理准备做足,母亲、江婷睿、金大钺乃至吴艺瑾的话不断在脑海中重述,他和姐姐之间绝没有未来,他不能再这么任由他们一起陷入更深的泥沼,如果继续下去,他们只是落得污秽遍身,永远见不得人。
他今天一天更是清醒异常——或许是返潮的寒冷的缘故——他觉得今天自己能够承受即将到来的剧痛。他早晨对吻的拒绝、一路上的冷淡和面对姐姐痛哭的平静让他自己都感觉陌生。他以为自己能够坚定下去,但现在看见姐姐哭似的笑,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好。”
他听见自己回答。
方知悠等着弟弟的拒绝,等着他确认自己的死刑,等着自己的疯症发作,却最终听见了一声好。
她哭着笑,笑着哭,泪水和笑颜搅在一起,嘴里的苦涩和泪水的咸湿搅在一起。
真好,她的弟弟真好。
这个时候他还是会体贴地不拒绝她。
他真好。她本来想看看歇斯底里的自己是有多丑陋的,她在脑海中演绎着事情的另一个走向。她会不知廉耻地自己扒下所有衣服,跪在地上求他,抓住他的裤脚威胁他,满口污秽、信誓旦旦地说如果他走掉,她就光着身子上大街随便找个人操。
但他没有,他同意了,方知悠惨淡地撑着快要垮掉的笑容,他对自己可真好。
她哭着闭上眼睛,泪水像是屋檐边垂落的雨滴一般贴着眼皮滑下,真是的,她怎么还在哭,明明他答应了的。
再睁开眼睛时,她塌腰趴在床上,知远的性器含在体内,她和弟弟以同样的频率晃动着,他们终于又融为了一体。她的意识从迷乱的欣喜中逐渐抽离出来,却悲哀地发现,他以前是父母的儿子、老师的学生、家庭的期盼,现在也就只不过是姐姐的弟弟,一场危险又悖德的游戏的陪玩者,她抓住了他,他却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真实,她愤恨又无可奈何,她自弃又饱受折磨……
她想起自己以前一向不理解那些对某项事物爱得专注的人,无论是明星、异性还是爱好,怎么会被狂热地视之为生命。她以为自己会一直保持那种冷淡的清醒。但现在她知道,知远对她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是她的执念,他是她的疯狂,他是她抓住就不肯放手的唯一。
现在他却要离开她。
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
她要他记住这一次。
他一定会记住第一次,但也要记住这最后一次。她要他以后每次做爱,每次动了性的念头都会记起这一次。他不肯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却要在他的灵魂上刻出痕迹。他怕她作贱自己。好,那就由他来作贱自己。
方知远顺从姐姐的要求调整了姿势,他们面对面贴合着,耻骨相撞,身体相融。今天结束,姐姐就能往前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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