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轮不着,坏事躲不了,这就是市籍贾人的贱。
当然,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市籍的身份总有办法能改掉的,而樊千秋已经想到了好几个市籍贾人出仕为官的例子。
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他现在头痛的是三天之后要交齐的赋税这件事情。
樊千秋只是模糊地记得市籍贾人的赋税重,但是当那一连串的数字从钱万年的嘴里冒出来时,仍让他大开眼界。
“你是市籍又年满过十五,算赋两算,计240钱。”
“今年你未去戍边,应纳三日过更钱,计300钱。”
“今年你未服徭役,应纳一月践更钱,计2000钱。”
“你有家訾五千钱,每千钱交算缗27钱,计135钱。”
“你还应交户刍稿刍共2石,折算成钱,计100钱。”
“再有杂税一项,应交200钱……”
“各项合计,三日后你共要缴2975钱,拖欠不缴,当判为司寇二年,没收全部家訾。”
司寇可不是官职,而是一种徒刑,服刑方式是到有司去编织竹器。
钱万年念完之后,将手中的户籍版投回了竹笥中,趾高气扬地看着樊千秋。
“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钱使君方才所说的杂税是什么税?”
樊千秋读书的时候,对大汉赋税名目也略知一二,虽不精通,却从未见过杂税二字。
一个简单的杂字,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其中一定有猫腻。
这杂税恐怕不会交到大司农或者少府去,而会成为乡里的私钱。
日头底下没有新鲜事,苛捐杂税时时都有。
果然,钱万年脸色突然一变,有些狰狞地放低声音说道:“不该问的就莫要问,问多了是要死人的。”
“小人明白了。”樊千秋冷漠地点了点头。
看来他猜对了。
“可有不服或不准之处?”钱万年问道。
“并无不服,亦无不准。”樊千秋答道。
“哼,我倒要看看你这无赖子还有没有闲钱来饮酒!”
钱万年扔下这句话,就背起了竹笥,转头看向了那些围观的乡梓们。
“今年算是丰年,县官又仁义,并未加税,尔等速速回去准备这税款!”
“本里正挨家挨户上门下发税书,若有人敢造次抗税,统统罚去修城墙!”
“尔等呆看什么!能从本里正的脸上看出半两钱不成,还不快滚!”钱万年狞笑着高声骂道。
围聚的乡梓们得知今年并未加税,心中顿时一松,立刻作鸟兽散,樊家宅外一下就冷清了下来。
钱万年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樊千秋,从喉咙里咔出一口浓痰,吐在了后者脚边,扬长而去。
樊千秋平生最厌恶随地咔痰之人,但是此刻却隐忍没有发作。
现在还不是收拾这钱大户的时候。
他得回去好好盘一盘自己的家财,想办法凑出这2975钱来。
他可不想从贱民跌落成罪民,那就更翻不了身了。
樊千秋不敢耽误,转头看了看低矮的一字房,快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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