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上京中轴线上的泰和大街已经夜灯阑珊。两台小轿正轻快地向着宜和宫的方向行去,到了上宫的南偏门安仪门,前面的轿子便停了下来。
庞耘掀起帘子看了一眼,从轿子上伸腿落地。他的上司已经在宫门前等候多时。
“丞相,人到了。”庞耘向上司禀道。
“好,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吧。”米无遽抬了抬手。
“是。”
待庞耘离去,米无遽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了一句。那侍卫走到轿前,恭敬地对着轿中人请道:
“烦请师傅随小的步行进宫。”
轿中人不为所动。
见此,米无遽亲自走到轿前,折腰恭请:
“有劳知世大师移步正思殿,由老朽向上方引荐。”
闻此,那轿中人方才徐徐掀起帘子。
昏黄的灯光映出一张美艳的脸庞,钗头悬坠的金珠微微摇荡。那女子探出小腿,欠身从轿中迈出,舒展婀娜的曲线。
女子轻纱遮面,周身缀满玉兰花状的小铃,颇具异域风情。
这即是秘宗的知世大师。
所谓“知世”,指的是独具天眼,预知世事的能力。米无遽派人在天柱高原寻了知世大师两个月,终于在不久前请得大师出山,差人一路护送到承田县暂居三日。挑了这个良辰吉时,米无遽恭迎大师进宫。
知世大师不能言语,但是转盼流光之间能传递思绪。只消一眼,米无遽领会其意,于是让两个宫人掌灯引路。她虽然挂满铃铛,但却轻盈如羽行走无声,跟着米无遽辗转于伟殿高墙之间,不久即来到正思殿外。
两个守在殿外的郎官验明来者身份,随后让宫人进殿禀报。
须臾,宫人出殿回复:
“二位请随我来。”
在堂皇的正思殿中行过几十步,知世大师终于见到了西方之主。
和他那声名显赫的炭黑儿截然相反,曲世荣虽然年近半百,但生来的锦衣玉食让他不显岁月的痕迹。
见神匠乃是一名窈窕的女子,曲世荣心下震荡,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多日未进荤腥,他原本白如傅粉的脸上这时却有些发热。
听米无遽介绍过几句,曲世荣便将丞相屏退,只留下知世大师一人。
“听说大师能预知世事?”
曲世荣毫不怀疑面前的女郎能倾城倾国,但对她是否能“知世”尚且存疑。
知世大师垂眸一笑。
透过朦胧的面纱,她的嘴角如绽开的一瓣玉兰花,似乎藏着什么不可示人的秘密。刹那,知世大师抬起眼睫,目光直照曲世荣的眼底。
曲世荣忽然听见耳边响起悦耳的声音:
“邬国公,你的集香丸快到了。”
曲世荣睁大了眼睛。知世大师朱唇紧闭,话音是从何处传来的?
不。
与其说是话音,不如说是直抵内心的思绪。曲世荣甚至能感受到每个字的形状。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会说话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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