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有人在麻包和石头垒起的掩体后面大吼一声。微弱的月光下,不见一个人影,只见几杆长枪闪着蓝幽幽的光。
“吁!”阿斯哈尔勒住马缰。
“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走亲戚的。”阿勒腾别克哆哆嗦嗦地来了一句。
“走亲戚的?爬犁上拉得什么?”
“给亲戚捎得冬肉。”
“都给老子从爬犁上下来。”
阿斯哈尔坐在那里没有动,阿勒腾别克拽拽他衣袖说:“枪子儿可不长眼睛,我的爷爷,你就快一点吧。”
喊话的人看到两人的牧民打扮,口气立刻缓和了下来:“喂!是熟肉还是生肉?”
“熟的,熟的。”
“那就好,把爬犁留下,人都给我滚蛋。”
阿斯哈尔终于忍不住了,他拍拍胸脯,高声叫嚷起来:“日你先人的,有本事你出来,我不怕你。”
砰砰两声枪响,拉爬犁的马痛苦地嘶叫一声,倒在雪地里,血哗哗地往外涌。
两人楞在那里,没做出一点反应。
“舍财不舍命,有种,不识抬举的东西,都给我关起来,明天让他们修工事去。”随着几声吆喝,从掩体后面下来几个人,连推带搡地把他俩推上一辆卡车。
阿勒腾别克窝在车厢一角,哭得死去活来。阿斯哈尔不耐烦地说:“哭有什么用,能把马哭活的话,我也跟你一起哭。”
“都怪你,要是你……”
“好了,别说了。”阿斯哈尔低吼一声,他为自己的卤莽而懊悔。
“都给我老实一点。”押送他们的大个子,有意把枪栓拉动两下。
不到一会儿,卡车拐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大院,两个端长枪的家伙,把他们两个带到后院,关进了一间就要被积雪压塌的小屋里。
第三章(9)
门吱扭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一身油丝麻花工作服的年轻后生,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杂碎汤走进来,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说:“你们也真是的,跟他们叫什么劲,没见一个个都杀红眼了嘛。没要了你们的小命就算便宜了。能屈能伸才叫大丈夫呢。来,老乡,吃吧,快吃吧,当啥鬼也别当饿死鬼。哎!看这个样子,好像又快开仗了。”
看来人说话挺和善,跟那群土匪似乎不是一伙的,阿斯哈尔就从怀里掏出两张粮票,在那人的眼前晃一晃,说:“师傅,行个方便吧?”
“嗬!还是全国粮票呢,真是稀罕东西呀。不过,不瞒老哥你说,我就是一个伙夫,也是让他们抓来的。你们就让我多活上几天吧。没见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嘛,想偷着跑出去,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子弹可不长眼睛呐。”来人把粮票很不情愿地放到破桌子上转身出了门。
满处是油污的车床、趴窝的汽车,墙面上贴得到处是花花绿绿的标语。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一个个也是行色匆匆,空气里透出一种紧张与慌乱,似乎将要发生什么事。
果不其然,到了午夜时分,枪炮声突然之间下饺子似的噼噼剥剥地响起来,院子里立刻成了一片火海,一颗手榴弹在不远处炸响,屋顶簌簌地直往下掉土渣。只听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喊:“快撤,快撤呀!这帮狗日的抄咱的后路了。”
阿勒腾别克钻到了床底下,无奈铁床太矮,他只能塞进半个身子,屁股却露在外面。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听到外面没了响动,他正要往出爬,忽听屋外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他哧溜一下又钻了进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口,门锁被什么钝物“嗵”地就砸开了,一个脑袋上裹着绷带的汉子,一进门就嚷嚷起来:“你们解放了,快回家去吧!”
“我们的东西呢,把东西还给我们。” 阿勒腾别克先是一惊,然后大着胆子说。
“东西?啥东西?谁拿了你的东西,你问谁要去,就是别来问我要,我这里只有这个,你要是想要,我现在就给你。”绷带把手里的短枪比划两下,哈哈大笑几声说:“二牛,给司令报告一声,就说修造厂已经被我拿下。”
“是!”一个满脸黑灰的半大小子说。
“我说你们两个,不想走了是吧?”绷带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
“热合买提,热合买提,(哈萨克语:谢谢)”阿斯哈尔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拉着阿勒腾别克撒腿就往外跑,刚跑出后院,就看见门口围着一群荷枪实弹的人,雪地上横七竖八躺得也全是人,有的还在痛苦地呻吟,他俩又折回后院,从院墙上炸开的豁口里,连滚带爬地钻了过去。
黑漆漆的路上不见一个人影,两人不由停住脚步,晕头转向地不知这是哪里了。心里正犯嘀咕呢,就听见黑暗中有人喊了一声:“老哥,不好意思,过来帮个忙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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