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否请问,理由是什么?”
“我随便就能说出十多个理由,不过,我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数。祝你有个愉快的一天,卡拉斯。还有,祝你幸运,你会很需要的。”
大概在三十米开外的喷泉庭园里,一群学生正在看着他。有些人窃笑着,还故意挥手向他道别;另外一些人则带着疑惑和同情的眼神望着他。只有一个人忧伤地对着他微笑:他的好朋友米盖尔·莫林纳,他只是点点头,默念着胡利安似乎能在空中看懂的四个字:“星期天见。”
回到圣安东尼奥环城路时,胡利安发现里卡多·阿尔达亚先生的奔驰车正停在帽子专卖店前面。他躲在角落里等着。不久后,里卡多先生走出他父亲的店,然后上了车。胡利安躲在大门后,直到汽车在大学广场另一头消失后,才急忙跑上楼去。他的母亲苏菲正在家里等他,早已泪流满面。
“你到底做了什么啊?胡利安……”她低声问道,话语中没有一丝愤怒。
“对不起,妈……”
苏菲紧紧抱住了儿子。她变得又老又瘦,好像所有人都抢夺了她的生命和青春。“尤其是我,罪孽深重!”胡利安这样暗想。
。 想看书来
风之影 第三部分(11)
“你好好听我说,胡利安。你父亲和里卡多·阿尔达亚先生打算在这几天就送你去参军。阿尔达亚的势力很大,你必须赶快离开这里,胡利安。你一定要逃到他们两个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
胡利安觉得,他似乎在母亲眼神中看到了那块正啃噬着她内心的阴影。
“还有别的事吗?妈……您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我?”
苏菲望着他,双唇颤抖着。
“你应该离开这里。我们两个人都应该永远离开这里……”
胡利安紧紧搂着她,他在她耳边低语着:
“您不用替我担心,妈,您别担心了。”
星期六那天,胡利安把自己关在房里,埋首在他的书籍和涂鸦笔记本之间。帽子师傅几乎天没亮就下楼到店里去了,直到半夜后才会回来。“他甚至没脸来亲自告诉我。”胡利安心想。那天晚上,他含泪告别了自己在这个又冷又暗的房间度过的往日岁月,以前曾经编织过的那些梦想,他现在知道,那是永远都不会实现的了。星期天清晨,他在手提袋里塞了几件衣服、几本书,吻了裹着毛毯在餐厅睡觉的苏菲,然后走出了家门。街道笼罩在蓝色的晨雾中,旧城区的屋顶上闪耀着铜光。他缓缓踱着,告别了每一扇门、每一个角落,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有一天,时间的错觉成真了,他会不会只记得美好的事物,就这样忘却了曾经无数次弥漫在这些街道中的孤独?
火车站里一个人也没有,弯月形的月台在薄雾中放射出刀片般的清晨的白光。胡利安坐在拱门下的长椅上,拿出一本书。他迷失在文字的魔力中,就这样在小说里的另一个世界里消磨了好几个钟头。他总是沉浸在阴郁角色的梦境里,那是他惟一的避风港。他知道,佩内洛佩不会来赴约了。他知道,他只能带着回忆独自搭上那列火车。到了中午,米盖尔·莫林纳在火车站出现了,他把车票和他竭尽所能筹到的一笔钱,一同交给了胡利安,两个好朋友默默相拥道别。胡利安从来没看过米盖尔·莫林纳掉眼泪。时钟上的指针正在逼近着他们,逃亡行动只剩下最后几分钟了。
“还有点时间。”米盖尔·莫林纳喃喃说道,眼睛直盯着车站的入口。
一点零五分,站长对前往巴黎的旅客做着最后通告。当胡利安回头向好友挥别时,火车已经慢慢沿着月台滑动。米盖尔·莫林纳站在月台上看着他,双手插在口袋里。
“一定要写啊!”他说道。
“我一到那里就会给你写信的!”胡利安答应他。
“不,不是给我写信,是写书!你要写书,为了我,也为了佩内洛佩!”
胡利安点点头,这时候,他突然惊觉,他是多么想念这个好朋友啊。
“还有,你要一直保存着你的梦想!”米盖尔说,“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需要它们的。”
“永远!”胡利安轻轻说着,只是,他的话语终究还是淹没在火车的怒吼里了。
“太太在我的房间里意外发现了他们俩之后的事情,佩内洛佩后来都跟我说了。隔天,太太把我叫了过去,她问我对胡利安了解多少。我告诉她,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这孩子挺乖的,也是豪尔赫很要好的朋友。她还下了命令,要我把佩内洛佩关在房里,除非有她的允许,否则不准踏出房门一步。里卡多先生当时到马德里洽谈业务去了,一直到星期五才回家。他一到家,太太立刻就把事情都跟他说了。那时候,我也在场。里卡多先生一听,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当场甩了太太一个重重的耳光,把她打倒在地。接着,他像个疯子似的狂叫怒吼,叫太太把刚才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太太简直是吓呆了。我们从来没见过老爷这个样子,从来没有!他那个样子,就像被魔鬼附身了一样。老爷气急败坏地冲上楼,跑到佩内洛佩的房间,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把她从床上拉了下来。我想上前阻止他,却被他一脚踢开。当天晚上,他找来家庭医生,替佩内洛佩做检查,检查之后,医生把结果告诉了老爷。他们便把佩内洛佩锁在房间里,同时,太太也叫我收拾行李。
“他们不让我见佩内洛佩,连向她辞行的机会都不给我。里卡多先生还威胁我,如果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话,他就把我送进警察局。他们当天晚上就把我撵走了。我在阿尔达亚家做牛做马干了十八年,这一出去,我根本就无处安身。两天之后,我在蒙塔涅尔街的小旅馆里落脚,米盖尔·莫林纳来找我,他告诉我,胡利安已经去了巴黎。他问我佩内洛佩怎么样了,为什么没到车站赴约?几个星期过去了,我回到阿尔达亚家,恳求他们让我和佩内洛佩见一面,但我始终被挡在围墙外。接下来,我甚至天天从早到晚地窝在围墙外的角落里,期盼能在她出门的时候看到她。可惜,我再也没见过她了。她根本就没出过家门。后来,阿尔达亚家的老爷报了警,而且还利用他和警界高层的关系,硬是把我关进了位于欧达的疯人院,阿尔达亚先生声称家里没有任何人认识我,还说我是个神经病,不断骚扰他的家人和子女。我被当成畜生一样囚禁在疯人院里,就这样过了生不如死的两年。刚从疯人院出来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蒂比达波大道的阿尔达亚大宅院去看看佩内洛佩。”
风之影 第三部分(12)
“您见到她了吗?”费尔明问道。
“房子已经上了锁,门前贴了出售的标示,屋子已经没有人住了。街坊邻居告诉我,阿尔达亚一家人都移民到阿根廷去了。我照着他们给我的地址写了信,全部都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佩内洛佩后来怎么样了?您知道吗?”
哈辛塔摇摇头,泪水终于决堤了。
“我后来再也没有见到她!……”
·34·
当我走出蒂比达波大道的地铁站时,已是黄昏时刻。蓝色有轨电车已在氤氲云烟中渐行渐远。我决定还是不等车了,干脆就在暮色中步行吧。不久,“雾中天使”就出现在眼前了。我掏出贝亚给我的钥匙,打开了围墙边的大门。走进庭院前,我先关紧了大门,看上去像是上了锁,但其实待会儿只要贝亚轻轻一推,就可以开门进来。我刻意提早来到这里,我知道要至少再等半个小时到四十五分钟,贝亚才会出现,我想在这栋房子里独处一阵子,在贝亚抵达之前,或许我会有新的发现。
我走上通往豪宅入口的楼梯。大门有几厘米的缝隙,我忽然忐忑不安起来,因为上次离开前我明明是把门锁上了。我检查了一下钥匙孔,的确没有锁上,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