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二目光移到胡世安身上,心念急转。早在裴小二率大军折返回成都之时,便已经将官军,尤其是石柱土司秦良玉的动向向李国俊通报一番,同时命他能守则守,不能则尽快撤回成都,与自己大军汇合。
不过自从知道是秦良玉亲自前往德阳的时候,裴小二便对李国俊能否支撑下来,并不保多大希望。有道是树大招风,盛名之下无虚士,别看秦良玉虽是一介女流,但能在极度保守的大明创下诺大个名头,并且威震后世之人,显然不是那么好应对的。
果然,胡世安接着低声道:“石柱土司秦良玉率两万大军,突然出现在李将军的背后,李将军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其一举突破,幸好大将军此前警告过他秦良玉的动向,李将军连夜加固营盘,秦良玉的白杆兵连攻三天,不得破。
后来,被李将军抓住时机,一举突围,现在已经撤至成都城被五十里处。”
“李国俊部有多少损伤?”裴小二沉默一会,问道。现在官军势众,此番秦良玉偷袭德阳,不仅驱逐了围困德阳的李国俊部,更关键是将被围德阳的四川巡抚王维章麾下的三万大军解救出来。如此一来,算算官军的兵力,甚至已经打到了恐怖的七万五千人。
裴小二此番全部带入四川的兵力也才五万人,与官军比起来,在兵力上便已经处于劣势,倘若李国俊麾下的两万人损失过重的话,恐怕接下来的会战,对于裴家军来说,将会愈发艰难。
好在李国俊没有辜负裴小二的期待,只听胡世安继续说道:“李将军损失不详,不过据说损失应该在三千以内,具体伤亡多少,还需要将大军安顿下来,再进行统计。”
裴小二长舒了口气,“损失不大便好,”说着,有沉吟片刻,然后这才对胡世安吩咐道:“你去传我命令,令刘长乐率军一万,北上去接应李国俊部,要保证李国俊平安撤回成都城内,另外让李国俊回到城内城内之后,立刻前来见我。去吧。”
胡世安点点头,转头快速跑开了。
胡世安离开之后,裴小二也就没了继续巡查番库的意思,吩咐盛兴唐将所有粮草,兵器等点验清楚,随时准备装配大军。不仅如此,裴小二还调了五百裴家军,以及成都城破之时,投降裴家军的官军一千人,供盛兴唐驱使,之后便急匆匆回到了藩台衙门(布政使衙门)。
刚刚走进藩台衙门,乔淳便急匆匆赶了过来,将一份战报递给了裴小二,担忧道:“大将军您看看吧,侯良柱那厮琢磨出味来了,率军进逼成都,现在已经距离成都不足七十里处。”
裴小二接过斥候送来的战报,皱着眉头一眼扫过,果然跟乔淳所言并无二致,但却更加详实。侯良柱那厮虽然向成都方向靠近,但行进速度并不快,每日只行军十里便停下大军,安营扎寨。俗话说,兵贵神速,但侯良柱这一举动,却并不符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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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淳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大将军,这候良柱举止颇为奇怪啊?俗话说,兵贵神速,官军既然想要将我军围歼在成都,其必然要快速穿插,进递成都城下,如此才能牵制我军,不使我军做好充足准备,等到其他大军齐聚成都,便可一举拿下我军。
然,现在候良柱的举动明显不是这样想,似乎似乎”
“似乎对方反倒是故意让我军做好准备一般,是也不是?”裴小二没等乔淳说话,便将其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正是如此。”乔淳点点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卑职恐怕候良柱这般举动,其中有诈。”
听闻乔淳所言,裴小二眉头紧锁,右手不自觉的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着。良久,裴小二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不屑,道:“我看,候良柱此番不像有诈,反而却是其心虚的体现。”
“大
将军这是何以?”乔淳不解。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吃饭的人多了,饭也要分锅吃饭。大明朝廷这口大锅虽然不小,但是已经有人想要从这口大锅之中跳出去,自己吃自己的。候良柱身为四川总兵,但人却常年在土司林立的川南之地。
那些地方刚刚发生过奢安之乱,地方的土司现在都被朝廷打怕了,候良柱待在哪里,就好似那土皇帝一般,一声令下,莫敢不从,可以说他的根基就是在川南。但是,就是在川南那种地方,手中要是没兵,恐怕他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反观四川之地,就算将我们剿灭,四川重回朝廷掌控,对他候良柱来说又有什么好处?朝廷能将四川赏给他,作为他的驻地么?想都不要想,四川是四川巡抚的四川,不是他一个区区总兵的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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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赢了没赏赐,打输了,反而丢了自己老巢,这种仗,你说候良柱那厮肯拼上自己的家底,为朝廷火中取栗么?所以说,候良柱能有这般表现,根本不足为其,咱们也不必管他。”
乔淳愕然。其实,不能怪乔淳反应迟钝,猜不出候良柱能有这般心思。只是,乔淳太知道朝廷大将不思为国尽忠,反倒是以自己为重,不舍得耗用自己手中的兵力,更甚至养寇自重对于一个朝廷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朝廷对前方大将的掌控力已经削弱道无以复加,意味着一个个不受朝廷节制的藩镇,意味着,朝廷的倾覆之祸。乔淳以前乃是朝廷的知县,投靠裴家军也才一年有余,他实在难以想象,当初他以为的二百余年,固若金汤的大明朝廷,竟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么?
裴小二看着乔淳有些失神,心中隐隐明白乔淳的想法。不过,人总归都有这么一遭,旧的秩序崩溃,新的秩序才能再其上建立起来。不过,现在这个时刻,也容不得乔淳有丝毫迟疑。
裴小二沉声道:“咱们不用管候良柱怎么着,此贼如此小心翼翼,恐怕就算偷袭也取不到很好的效果。是以,咱们不用管他。他打他的,咱们打咱们的。兵法有云,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咱们不能一味死守成都城墙,否则一旦成都城有丝毫异常,你我皆将死无葬身之地。是以,我准备在成都城外,修筑两座营寨,令精兵守之,如此也可与成都城形成犄角之势。官军想要攻成都,则必须拔除城外两座营寨。
但,要想攻城外营寨,则成都城上的火炮等也可发炮支援。必要之时,也可从成都出兵,威胁官军后路。倘若官兵舍弃营寨,反而攻成都,则城外两座营寨,也必将成为官军的噩梦,令官军吃不香,睡不着,极大疲惫官兵的战力。
乔先生,修筑营寨之事,就拜托先生了。我令盛兴唐全力协助乔先生,至于成都城内的百姓,乔先生也可随意征用。我唯一的要求便是,三日后,我要看到两座固若金汤的营盘,出现在成都城外,还望乔先生助我。”
说着,裴小二冲着乔淳盈盈拜下。
看到裴小二拜下,乔淳打了一个机灵,瞬间从刚刚悲天悯人的思绪中清醒过来,连忙退到一边,避开裴小二这一拜,同时连声道:“大将军尽可吩咐便可,卑职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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