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还有些后悔。因为薛未悬是谁的话都不听的,还听说他在外面混社会,和别人打架赌博,再凶恶不过。
但这会,薛未悬居然一声没吭,一下就坐下了。
那速度快得像是一下瘫软在凳子上一般。
不过薛未悬背还是挺得很直的,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看上去很给新老师面子。
薛慈走上讲台,目光略微扫过底下这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们,都是一张很期盼的好奇神情。他的目光当然也落在了薛未悬的身上,薛未悬坐得直,却低垂着头,并不和薛慈对视。
也只是短暂几秒的时间,薛慈便挪开了落在薛未悬身上的眼睛,重新放在其他小朋友的身上,再随性不过,好似薛未悬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和其他的学生也没什么不一样。
而薛未悬从茫然、震惊、到现在的……心如火燎。
他实在不明白薛慈是要做什么。
又为什么要到昌南一中,甚至还来个莫名其妙的……讲课?
薛慈先做了一下简单自我介绍,他姓薛,华大芯片系在读生。看着底下的高中生们乖乖地喊着薛老师好,也微弯了一下唇瓣,看上去十分温和,那双眼莫名让人心悸的好看。
昌南一中的教学设备不算落后,有光屏和电子黑板,但谁叫薛慈没准备教案和课件,他连要上课这个念头都是在不久之前萌发的。所以选用的是最基础的教学方法,捻起粉笔,也不在意粉笔灰会扑朔落在他的指尖上,随手便画出了芯片的基础零件分解图。
学生们的目光从老师修长白皙的手指上,终于落到他画的零件图上。
——在课程开始之前,学生们都觉得芯片这种艰深的理论知识,应当会让他们一头雾水,很难听懂才对。毕竟这是目前最尖端高深的知识体系,光是门槛就能筛选掉足够多的人。就读昌南一中的学生们,在选择这个学校的时候,就相当于放弃在这一学科方面继续深造的打算了。
不仅是学生们这么觉得,连有幸接触过这方面知识的老师们,对芯片学科的印象也是高山仰止的,心中既是探索求知,敬畏意味却也更深重。
像华大芯片系的高材生这种身份,所讲的课程也应当是复杂的知识体系吧,很难领悟到的那种。毕竟他们本身就是天才了,不懂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种复杂理论是很难被消化的——
所有人都这么想。
然而薛慈的启蒙,的确达到了启蒙应该有的难易程度。
由简单到琐碎,由浅入深。薛慈总是会画很多的示意图,粉笔成了画笔,他信手一挥,黑板上的解析示意图标准得像是从某张图纸上印刷上来的,详细又清晰。
薛慈讲课的语速很慢,信息量却很大,举得例子轻松又风趣,不要提只是没有基础的优等生们,连那些公认“脑子不行”的后进生,出于新老师讲课的好奇,都认真听了下去,然后听到一半才发现一个特别诧异的问题——他们好像听懂了!
学生们听的入神,最开始还有人在做笔记,讲了十几分钟后,也没人再做笔记了。不是说不认真,而是他们觉得这个知识点已经记住了,很简单浅显,根本不必特意记到笔记上。
甚至开始觉得芯片学果然很有趣,入门也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困难,本质是和其他的理论知识也没什么区别。
这可是最艰深的学科,没有之一,难道他们在其他方面学习平平,实则是芯片专业的不世奇才?
不过这种骄傲也只延续了很短暂的时间。他们很快发现,不止是自己听懂了,其他人也听懂了。
具体体现在薛慈开始拿着花名册点名的时候。
被薛老师点到回答问题的学生,虽然紧张,但都答出来了。而薛慈这时会含笑看着他,夸一句,“回答得很好。”
然后这名学生会在其他同学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坐下来。
其他同学心中只想道:这题我也会啊,怎么就不点我呢?
薛慈从花名册中抽点几个学生后,将册子合上,手撑在讲台上,点道:“这一题,薛未悬同学来回答一下。”
薛未悬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低垂着眼,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时没什么反应。
其他人看的着急,心道薛老师点谁不好,偏偏是薛未悬这个刺头……他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又混又不爱学习。能坐在这里就是意料之外的老实了,更不要提回答什么问题。
他肯定什么都没听懂吧。
半晌没有反应,薛慈也没露出如何生气神情。他的指尖轻轻磕在桌面上,很有节奏的声音,又平淡地重新叫了一遍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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