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熙玉住在主城区的老洋房里,朱顶白墙、经历了百来年岁月洗礼别有一番雅致。老人平时就喜欢摆弄一些花草,奶油白的小楼外草木葱郁,绒绒草坪在阳光下绿得发亮。()
上午到访的不止方景澄一人,在他进门时,方熙玉正笼着手臂,兴致勃勃地看花艺师整理下午聚会展示的花材。绣球、铁线莲、蓝星花、玫瑰,姓名不一的蓝色挤挤挨挨地开着,浓郁的色彩在淡青釉瓶上绽开又淌下,美得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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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漂亮。”
老人伸出手指,爱怜地抚摸那朵娇嫩的蓝色玫瑰,语气甚是满意,唯独略过那些黄蕊小花时,神情稍稍一沉。
“这些小白花是什么?之前说了我孙子配蓝色最好看,我还以为这次都是蓝紫色调的。”
“这是亚布流星,从国外引进的一种配草,适当加一点点缀,能让主色调更加突出,整体比较清新、素雅。”
正如花艺师解释的那样,嫩绿色的细茎托着洁白的小花,这不起眼的草花穿插于芬芳的花瀑中,仿佛是纷飞的雪点、翩跹的粉蝶,给这艳丽得难以化开的美景平添了几分俏皮的生气。
她反手一揪,将离玫瑰最近的那支流星花连头一并掐了下来,握在手心里细细碾碎了,随后垂下眼眸笑着奚落道:
“看来我是欣赏不来了。太素了,我还以为是谁家园子里野草连根拔了塞我这里呢?”
一番话把花艺师堵得满头冷汗,跟这片富人合作,“格调”是把双刃剑,只要故事够好足够特别能把价格拉到天上,所以平时也最怕“亲民”、“朴素”砸了品牌调性,他急忙补充说:“你说笑了,方太太我们合作这么久,什么时候用过品质差的材料?如果您觉得这种花体量太小,我们可以换成紫罗兰、剑兰这类。我现在马上给店里打电话,整个给您重做。”
方熙玉将残花随手掷到桌上,拿着一方帕子细细擦净手心,脸色稍霁,满意道:“听起来不错,的确兰花要高雅不少”
两人有关插花选材的的讨论,看似寻常不过,但落在方景澄耳里就有了另有一番暗喻。毕竟他长相随了父亲,说话方式却学了奶奶,很了解这里面弯弯绕绕。
青年越过战战兢兢的花艺师,在桌前轻轻拈起了那朵白花。他将它捧着手里仔细瞧了瞧,笑着开口说:
“花就是花,怎么会变成野草?再说这不是很漂亮么?很适合夹起来做一枚书签。”
扭头看到疼爱的孙子,老太太脸上的笑意终于真诚了些许,嗔怪说:
“瞧我这记性,光顾得纠结这些花儿,都没注意你回来了。”
“不过也怪你,忙什么呢?天天不打电话,连家都不要回了。”
如果血亲间还要兜着弯子说话,那也太累了。况且她已经知道实际情况了,方才那些话就是在跟他表态呢。
……老实说听到喜欢的女孩被比作杂草,他也有点来气。
方景澄索性直言不讳道:“还记得上次一起竞赛的女孩么?我和
()她谈了恋爱。现在她也进了周老师的组(),开学想把她换到英才班一起上课?()_[((),所以最近都在带她补补口语。”
接着他弯腰,将那尊花瓶抱进了怀里,朝方熙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是我不好,这是今天要摆的花吧?我帮你放去茶室。”
此举一出,欲将花瓶撤下的花艺师便犯了难。他僵在原地,调出花店电话的手指按也不是,不按也不是,只能茫然地望着这一老一小,想弄明白这家里到底谁说的算。
主演已经就位,方熙玉自然没空继续为难龙套。作为长辈,她当然不会把不满藏在心里,但也愿意给孙子一个面子。
她好笑地望着置气的孙子,大度地摆动手掌说:“既然我家澄澄喜欢,这花就先留下来吧……的确是时代不同了,哪怕是小野花,只要把主花衬得够漂亮,就能改良成高端花材。”
花艺师如蒙大赦,快速收好东西离开别墅,而好不容易团聚的祖孙也能坐在桌前聊几句贴心话,方熙玉呷了一口茶水,嗔怪说:
“我就知道,你这年纪也该恋爱了。只是没想到刚和李月桐那孩子吵完架,这么快又选了班上的同学。养了你那么多年,连这点事都要瞒着奶奶,多叫人寒心呀。”
方景澄徐徐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苦笑了一声,回答道:
“哪能瞒得住呢?既然奶奶你知道x县倒塌事故了,也应该知道她家情况不太好吧。”
她用手掌盖住嘴唇,表情十分意外:“怎么会这么说?啊呀,我还是太娇惯你了,景澄。人的出身怎么能和人品挂钩呢?”
这话题碰到了方景澄心中长存的隐痛。
一方是郁郁不乐的母亲,一方却是疼他爱他的奶奶,虽然心里已经评过是非,可感情却难以磨灭。哪怕他表面会跟老人置气,但实际行动时还是很难伤害后者。
他垂下眼眸,黯然道:
“你真的这么觉得么?那你为什么那么对妈妈呢?”
若有所指的问题刺得方熙玉面色苍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似有泪光闪烁,轻声喃喃道: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奶奶的么?这也难怪,奶奶虽然一直照顾你,但毕竟不是亲妈……不过,涵山那件事,我的确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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