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王夫人本来对长寿出入自己院里很是不满,又憋了一肚子火,此刻长寿自己撞到枪口上,岂有不借题发挥的?满心想着就是那奴才就是命大敲不死,撵出去也够环小子喝一壶。
看到贾环跟着金钏儿进来,请安后就问长寿,倒是笑了:“环哥儿,我们素日里当你是个孝顺懂礼的。你且跟母亲说说,那奴才该不该打?”
“他乱跑乱撞,自然是该打的。只是儿子来,是为了另一件事求母亲。”贾环不敢否认,“昨日在广通寺,田夫子与我说道,他老人家进京只带了两个下役,此刻事忙,原要再买一个识字的伺候。又怕外面卖的性情未知,他老人家也一向不敢随便用别人。因长寿常跟我去上学,略认得几个字,田夫子见惯了他,便想借他过去使几天。让儿子来回母亲。”照贾环的想法,不拘怎么样把眼前这顿打混过去再说,到时候让长寿道那边蹭几顿的,了不起多出点饭钱。
“胡说!家里认得字的奴才多得是,拿到为的他多给你提了几天废纸篓,杀了人也不用偿命的?”听到贾环真替长寿求情,王夫人就怒了。
“母亲说的是。儿子当时也道长寿笨手笨脚的,不如回了里面换个伶俐的过去使唤。只夫子当时就恼了,道,我为的是他看起来可靠,你找来再伶俐的,我看不上也不中用!”贾环只有一谎撒到底,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儿子还待说什么,先生就骂我了‘我还道你们贾府一向尊师重教,教出来的学生定然是晓得孝敬先生的,我不过急用借你的奴才使几天,你倒推三阻四的,再多话,我只与令尊讲。’儿子无可奈何,只好请太太示下。”
一个“尊师重教”的帽子扣下来,王夫人就是内伤到吐血,也无法可施,因见长寿与贾环素日亲密,想着远远隔开来他们,贾环身边没有一个得用,也好揉搓些。想到这些,王夫人板下脸道:“你这孩子好不晓事!先生欢喜你的奴才,也是你的体面。如何不当即应下来?为一个奴才反让先生以为府里小气。我回头让你琏儿哥哥写个帖子,亲自遣人送先生那里去。”
“儿子愚钝,谢母亲教诲。”贾环岂有不明白王夫人的心思,然只有认错的份,赶紧告退。
且不说王夫人如何遣人寻贾琏饭后过来,贾环赶紧到东小院对小厮们道:“太太说要送寿哥儿给田先生使唤,你们不必忙了。寿哥儿,我前日做了一篇文章,先生好几天没去学里,你替我拿了去让先生得闲的时候替我看看。”
听到要与表弟分别,长寿愣了半晌,直到贾环踹他一脚才反应过来,起来就跟上去。贾环心里又气又急,顾不上安慰他,坐着自己喘气。
长寿也顾不得跑了,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贾环的脸色:“环哥儿,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先生?”
“你当我愿意吗?”长寿一走,自己这里连个往外传话的可靠人都没有,贾环恨的拧他手臂,“那会子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知道不想离了我这边了!你想挨那三十板子不成?”
长寿刚想说打一顿就不用出去了,那就挨打好了,看到表弟那要吃人的样子,又闭了嘴。
看他吓得一声不敢吭,贾环又心疼他,接着给他擦药:“再躲,赶明儿一脸疤别说你是我哥!擦个药,会死吗?非要跑!”不管轻重一概往伤口上按。
自知犯了错,长寿不敢躲,也不敢叫痛,耷拉着脑袋低声道:“我不情愿用他们的药。”
丫头奴才们虽然跟红顶白,但是非观念还是有的,贾环舍得碰了一头的包,就为了加上平时的冷待,让人暗地议论他们虐待庶子——不一定许多人说,只要有那个风声就行。如今舆论还没形成,贾环倒先为了一个奴才违背嫡母,长寿又是穿着里衣出去的,谁知道外面那些吃饱了撑了的混人们怎么编排?想到自己的苦肉计可能白白用了,贾环更加生气:“不用他们的药,你吃的还是他们赏的饭呢!这下可如你心意了,跟了田夫子,一口水也不用喝他们的了!”
贾环絮絮叨叨的,数落到厨房里送了饭才停下喝水润嗓子。 “三爷,今儿饭倒还吃得。” 吉祥儿接了盖子看看,居然有四菜一汤,向贾环报了几个菜名,问道:“三爷先用些汤?”
今天刚闹了他们,饭能不好吗?贾环没好气的道:“气都气饱了,你们自己吃吧。”
贾环不吃,他们也吃不成,长寿本来给训得灰溜溜的,见表弟气得很了,自己舀了一碗汤端过来:“环哥儿,我听你的,不吃他们的饭。你别气了。”
“哪个吃你舀的汤?”贾环给噎了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大声吼他,可见到他垂头丧气可怜巴巴的样子,又软了:“这个你自己喝。再给我换碗清点的汤。”
看看自己的袖子,长寿换了干净衣裳,手脸脖子都拿皂角洗了三遍,接过吉祥儿舀的火腿汤,把上面的油星子撇到自己碗里,想把自己碗里的笋子拿过去,想了一想又不敢,换了双筷子从汤碗里多挑了几篇笋子青菜放到贾环碗里。
贾环这才接了过来,慢慢的喝着想事情。喝完汤,让长寿盛了一小碗米饭,就着煎豆腐吃,又说长寿:“你还真不吃米饭?赌这口气,难道饿得着别人的肚子不成?”
正值长个子的时候,长寿饿的很快。方才说不吃饭是为了哄贾环开心,如今一小碗汤哪里够他喝,闻言赶紧就着菜吃了三碗米饭。
长寿被贾琏带走没多久,王夫人躺下歇午觉,彩霞过来看他,低声道:“让人说两句,难道掉一块肉,何必非要较真?”
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小丫头解释名声对他的重要性,贾环笑着安慰她道:“只是可怕而已,并不痛的。姐姐莫要哭,花了妆,太太问起来姐姐可怎么回?”
彩霞这才强忍着眼泪道:“方才太太交代琏二爷,说三爷许是扯谎,让琏二爷探探夫子的口气。”
贾环还以为自己从不撒谎的信用足够糊弄王夫人呢,想不到王夫人倒是谨慎得很。反正不过是赌运气,听天由命罢了,总不会坏过直接打长寿板子。
看此时贾环的神色,彩霞就知道所谓夫子要人是贾环为救长寿撒得慌,怕隔墙有耳,也不敢直接提,只恨道:“他一个半大小子,没日家的到这边,不知道让人填了多少小话!我劝他多少次,说有话学里与三爷说也是一样。他只是不听,还当我是恶人。今儿果然累的三爷受了教导。”
原来彩霞不让长寿过来是这个原因啊。贾环因为天天跟长寿在一起,并没有意识到他究竟长大许多,又身高体壮,看起来倒有十二三岁的小厮模样。这年龄,估计外人都以为到了可以养娃的年龄了。不过也是自己不用心,常要长寿过来,长寿本来心眼儿不多,向来又听自己的,说起来还是自己不仔细,“这且不说,我姨娘呢?”
“姨娘现在柴房里关着呢。爷不知道?”彩霞对房里的吉祥儿等人表示无奈,不过想到刚才闹哄哄的,许是打个岔忘记了。
“姨娘又怎么得罪上头了?”难怪贾环撞这么大几个包,赵姨娘居然没照面。只是赵姨娘大小算是伺候老爷好些年,又养了孩子的人,怎么上面这么不给情面?
“去岁我们大姑奶奶家的独公子去了,三爷还记得不?”
“倒是记得些影子,那与我姨娘什么相干?” 白撞了一头包,亲娘被关进去,加上亲表哥给弄走,贾环心里也恶毒了几分,心道:左右不是我娘药死了他。
“大姑奶奶好容易养了个哥儿,如今没了,老太太伤心了好长时间,”见贾环心情不算好的,只好加快速度道,“前几天维扬来信儿,道大姑奶奶病的重了,老太太担忧的紧,姨娘今天肿着眼睛去伺候太太,太太打发她去回老太太一句话。不知怎地,得罪了老太太,就关到柴房里了。”
“能为了什么?无非是我姨娘不会说话呗。”老太太女儿要挂了,看到别人哭,肯定以为不吉利,加上赵姨娘本身就是着三不着两的,自然会吃亏。
“我听人说,老太太骂‘我的孙子,嫡出庶出自然一样的看,你一个奴才,倒敢张狂’,”彩霞看了看贾环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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