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神脚步顿了顿,一步,踏出。
他睁大了眼睛。
眼前现出一片数里方圆的花海,无数百合花在其中摇摆,枝叶青翠,花朵芳洁,郁郁葱葱。
南疆的空气是湿润的,即使在十万大山中也是如此,花朵似是得到这空气的滋养,花瓣上凝着细细的水珠,恍如美人垂着泪的淡白面容。阳光从黑云间隙垂下成金黄的光柱,那些百合便也被映做淡淡的金黄,明丽而舒展的姿态。芬芳的气息在身周环绕,如同一只缓缓抚过脸颊的柔软的手,又似是一个梦境,悠远而安宁。
玲珑巫女的石像便立在这迷梦般的花海之中,阳光黯昧,那些在岁月风霜中打磨出的粗糙隐在了那模糊之后,百合轻摇,她眉间的愁绪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温柔,如同眼前的花香般的温柔与宁静。
兽神看着这一幕,有些痴怔。
这样盎然的生机,这样温馨的宁静,曾几何时是他所深深熟悉的。只是当他在好奇心的诱惑下离开那间小石屋后,一切便都没有了。
以天地戾气构筑而成的身体根本由不得他自己操纵,仅凭本能便可吸收和凝聚十万大山的戾气。于是十万大山的清溪变成了毒流,野兽化为了食人的兽妖,树枝上生出的不再是甘美的果实而是不可食的毒果……于是他获得了恐怖如梦魇的力量,却失去了一生中最珍贵的人。
而今,一个恍然间,失去的一切似乎又重新回转。
黑色的身影从百合花中闪出,兽神转头,面色淡然,目光深处却卷起了无尽的风浪:“巫妖,这些百合花是哪来的?”
巫妖嘴角勾起,本来在千年来的心痛折磨之下,他早已遗忘了这个表情,却在过去的这十年间,失去的温情重新在心中复苏:“娘娘生前最喜欢的花便是这百合,这些年我和大哥试了无数法子才种出这些。”他转头望着兽神,十万大山的天光下,这名男子有着与巫女玲珑相似的艳丽轮廓,“兽神大人想象得到吗?镇魔古洞附近的土地贫瘠,植物即使是生着比铁还要坚硬的根茎也无法破土而出。就是这样的土地,竟然也可以种出这许多百合来。只是我们法力终究有限,若是大人愿意帮忙,这百合还能种得更多更好。娘娘看见了,也高兴。”
兽神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话到了口边却又完全遗忘。百合芳洁幽静,一直是玲珑最喜欢的花,这样多的百合出现在眼前,她定然会微笑吧?黑虎和黑木两兄弟蹉跎千年,终于找到了一件能为她做的事。
而自己,又为她做过什么呢?
十年前一怒之下血洗天下,自己虽是要以这她最爱的天下为她陪葬,可玲珑泉下有知,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想来会是哀伤,也会是愤怒,但绝不会是快乐。
那就应下巫妖,在这里为她种花吧。
他淡淡想着,却发现一个简简单单的点头此时变得格外艰难。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从心头泛起,似是愤恨,又似是怅惘。这感觉很淡,但一直盘旋在他的心头和脑海,在告诉他,提醒他,他已不是昔日的自己。
兽神望向远处,灰色的群山连绵向无尽的尽头,这份荒凉从千年前便已开始,并将绵延至永恒。可又有谁知道,这荒凉之后的人和事,早已在岁月的变迁中,悄然改变。
他已不是昔日的自己……他知道,有样东西自己曾经得到,却也永远的失去了。
唯有门前镜湖水,清风不改旧时波。
第74章 沧海桑田
当起伏的海水打湿鞋袜时,兽神迈出的脚步顿住了。
出了十万大山,从南疆到西南再一路向东,他随意而行,却在不知不觉间重溯了当年与清波同游的路,只是一路走去,却再也找不到昔日游览名山大川的胸怀与心境。
南疆殊异风情,西南淳朴粗犷,一如十年前,没有丝毫变化。只有这淼淼东海,竟不是旧日模样。
他分明的记得,在数丈之外方是海水,不远处有块突起如犬牙的礁石,当年清波便是站在那里,铃音清脆,召唤着瑚舟悄然而至。而现在,距离记忆中的地方还有不少的距离,海水已然亲吻上了沙滩,而那块礁石早已湮灭在茫茫海波之间。
兽神目光微凝,黑发在海风中蜿蜒如灵蛇,鲜艳的衣袂翻飞,在这天地浩渺间,恍如妖娆而寂寥的花。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待到清醒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海水传来不规律的波动,数道一丈来高的水柱冲出海面,每根水柱上都站着一个鱼头人,身形壮硕,手中钢叉寒光凛凛。
“王驾将临,闲杂人等速速退避!”一个鱼头人大声道,声如洪钟。
兽神抬起眼,那是一双纯黑的眼眸,没有眼白的空余,黑得无声无息,泯灭了一切生机。
所以鱼头人心一颤,几乎直觉性的下潜入海逃命,只是他们的动作还未开始便已被无形的力量定格。无声的轰鸣中,血花四溅,染红了兀自停留在空中的水柱。失去了主人力量驱使的水柱在空中不过停滞了一弹指,便轰然垮塌,溅起的无数水柱红色犹未退去。
一滴浅红的水珠溅在兽神手背上,是微凉的湿意。抬手望着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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