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两个儿子平安,他当然愿意万花楼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大家都是杀鬼子,连城璧每多杀一个鬼子,济南城遭受的创伤就少一点。
陈家人没有出门,只是缩在屋里,像一窝受惊的鹌鹑。
晚上睡觉,秀儿不敢回屋,就躺在柳月娥胳膊弯里。
“爹,地震怎么办?屋子塌了怎么办?”
“北屋塌了还有南屋,不怕。”
“南屋也塌了怎么办?济南城都塌了怎么办?”
“傻孩子,房子塌了再盖,济南这么多房子呢,哪能都塌了?再说了,老天爷有眼,知道穷人可怜,不会给穷人添麻烦。”
陈宝祥明明知道那是货台被炸的动静,却不能明说,免得两兄弟问东问西,最后说漏了嘴。
他一觉到了天亮,大清早起来,再看那封信。
“八方面军的黄金被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重回济南,也会找大哥麻烦。唉,当时应该给大哥塞十几块银元,帮他找个容身之处……”
陈宝祥胡思乱想,到店里擦拭桌椅板凳。
米饭铺到正月十八正式开工,这是历年的规矩——“正月十八,一定要发。”
他收拾打扫,也是准备邻家招待客人,要么借板凳,要么借地方,都已经成了习惯。
上午十一点钟,有人登门,但不是邻居,而是毕恭。
“陈老板,过年好啊?”
毕恭皮笑肉不笑,一进门就大刺刺地坐下,吩咐陈宝祥上茶。
陈宝祥早就横下一条心,不管什么人登门,他对货台那边发生的事,一丝一毫都不知道。
他沏好茶,端到毕恭的面前。
“陈老板,你知不知道,日本天皇派了一个慰劳军队访问团来济南,先从东京坐船,直达青岛,再坐火车,到济南。他们带来了日本戏,跟济南人同乐。为了保证这些人的安全,我们提前着手,对济南城里这些江湖人做了分门别类的整理。你,就是个——大好人,哈哈哈哈……”
陈宝祥对这种事不感兴趣,陪着笑脸听着。
“陈老板,你知不知道,只要跟日本人拉上关系,以后在济南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陈宝祥摸不准毕恭要说什么,只好试探着问:“我们济南人能做什么?在街上举着小旗欢迎?”
日本人进城时,几位有头有脸的济南乡绅,组织了一帮老百姓,到城门口举着旗子欢迎。
“不用,日本人带来了‘八绝’,想跟中国人交流交流。济南是大码头,华夏南北各种奇人异士汇聚于此,找出八个人来,跟日本友人交流,岂不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
“是打擂台?”
“对对,就是打擂台,陈老板果然聪明。不过,这不是过去的打擂台,比拼拳脚,死伤由命,而是比拼琴棋书画等等技艺。这是文雅人才能玩的东西,你是厨子,我是武夫,都不行。”
陈宝祥不是文雅人,但听懂了毕恭要做的事,他立刻想到,日本人的琴棋书画之道,全都是唐宋时期,从长安、开封明里暗里偷师学艺,才艰难传承过去的。
在这些方面,中国人是祖宗,日本人是孙子——毋庸置疑。
日本人想在这些方面挑战中国人,简直是不自量力,吃饱了撑的。
孙子跟爷爷掰手腕,肯定是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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