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一条绿罗裙一点一点、一寸一寸露出。
与同坑其他或多或少有损的文物不同,这条裙子显得尤为完整、精美,如同一溪铺了柳叶的淙淙春水,与五千年前相较,不过是色泽黯淡了些。
“薄老师,薄老师?!”
有人在耳畔唤他的名字,可薄澜息什么都听不见,耳侧嗡鸣转化成了声反馈现象,如同扩音器的麦克风与喇叭距离过近时发出的尖厉啸叫。
薄澜息头疼欲裂,稳定器居然直接脱手,“啪”地砸在坑缘上。
这一下将在场所有人都吓得不轻,倘若他手再歪一点,这玩意可就往坑底的文物上头砸了,后果不堪设想。
惊魂甫定之后,一旁指导的柏迅节望向他,面上罕见地露出不赞同之色。
只是见薄澜息神态实在异常,满头满脸的冷汗,双目圆瞪,血液已洇透了额上创可贴,便沉声道:“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最好找队医看看……实在不行,这趟就由小李来,先派车送你回去。”
同行的另一位摄影师李吉克闻言抬起头来,端量了下薄澜息的状态,也惴惴道:“是啊薄老师,身体要紧。”
薄澜息全然忘了地上的稳定器与相机,游魂般往外走去。
有汗淌入伤口,杀出尖锐难忍的疼痛,薄澜息浑然不觉,脑内只循环着一个画面。
有人鹅掌黄短衫下一袭蔻梢绿罗裙,衬得揪住裙边的指节莹润白皙如软玉,轻声对他道:“晋王爷,我们和离吧。”
“薄二少,我们离婚吧。”
“晋王爷,我们和离吧。”
“薄二少,我们离婚吧。”
……
薄澜息只觉心口被人生生剜开,血肉被搅得支离破碎,悔意就扎在这片模糊血肉之上,生出丛丛锋棱如刀的荆棘。
假如五千年前,他果真……果真与江雾萦惨淡收场,那他是如何对待江雾萦的,薄澜息轻易便可想象得到。
恶果的背后,是天长日久累积起来的冷淡、嘲讽、漠视、故作矜持。
用口是心非、不分场合的贬损掩饰自己的泥足深陷。
心头软塌成一片,出口的却是冷言冷语。
“你那父兄讨厌得很,本王看你再待在永兴侯府里头只怕命不久矣,才大发慈悲迎你进门的,你可明白?”
“什么舍不舍得的,随意结一结罢了。”
“少来,结婚哪比得上单身自在?人是江达曙那老东西哭着求着塞给我的,我看人脾气好,长得也凑合,放家里当个摆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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