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她渐渐明白过来,他们无法一心一意的对彼此。
她的心里有皇帝,有李氏王朝的江山社稷,他的心里有家族,有几十万西北将士。
他们各有归属,只能给对方留出极小极小的部分。
于是他们在猜疑和执拗中渐行渐远。
十六岁的李贞,十九岁的宁珩,已经尘封于回忆中,年少的他们终将消散,死在八年前的西北,死在回京的路上,死在朝堂上无数次的争执。
长公主心口忽然绞痛,伏在桌上默默流泪。
她又想起大火焚天的那一日,恢宏壮丽的章台殿在火光中付之一炬,烧红了半边的天光晚霞。
宁珩一身血迹斑驳,他站在殿内,用佩剑撑着身子,望着满天的大火,没有狼狈的逃命,而是闭上眼,静静等待着烈火焚身。
即便已经失血无力,他的身姿依旧笔挺,一如当年那个骑着骏马的挺拔少年,哪怕是临死之前,他仍倔强的不肯低头弯身。
她在大殿门口对他哭喊,“你出来,宁珩你出来,我放你回西北,我发誓,我真的会放你回西北!”
边上的侍卫臣工一个个拦在她身前,哐当一身巨响后,巍峨的章台殿门在大火中坍塌。
她不记得最后那一声宁珩是怎么喊出来的,只是那一刻她彻底明白了。
他们俩纠缠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走到了尽头!
或许当年在西北初见的那一个照面,一个抬眼,就已经注定了多年后的悲剧!
长公主陷在回忆里,泪水打湿了桌面上的宣纸,她敛起心绪,强撑着心神坐起来,另一边班姑姑匆匆忙忙从外殿进来,凝着忧色道:“公主,不好了,元妃娘娘在太液池落水了!”
长公主骤然大惊,急忙问道:“元妃呢,元妃怎么样了?”
班姑姑面带哭色,“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脸发青了,现下太医过去了,说是,说是不大好。”
长公主拍案厉喝,“看顾元妃的那些人呢,都死了吗?是谁让元妃近水的?”
班姑姑忙跪下道:“元妃娘娘落水的时候,跟过去的宫女都不在,说有个老嬷嬷把她们叫走问话去了,才走了没一会工夫,回来就看见娘娘落水了。”
班姑姑忧心忡忡,“伺候元妃娘娘的人,奴婢都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从前也不曾有过什么不妥,却偏赶在如今这当口出了事,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啊?”
长公主只觉得脑仁跳的突突的,若是现在元妃出了事,她该如何跟荀家交待?
她疾步向外走去,冷声吩咐班姑姑道:“各宫彻查西北余孽,伺候元妃的宫女太监一个也不许姑息,全部打死!”
班姑姑低头应是,一边急忙起身陪着长公主往元妃殿里过去。
长公主到的时候,皇帝已经赶过去了,正伏在床前拉着元妃的手默默流泪。
长公主走至床榻边,元妃闭着眼,小脸上难得的安宁,她已经没有气息了,地上跪了一片,皇帝也不顾规矩的半跪在地上。
望着元妃紫青色的脸,皇帝的哭声犹在耳边,长公主只觉得心头压了千斤重石一般。
“皇帝,”她轻声开口,“起来,你不能跪。”
皇帝捂着脸流泪,“元妃,元妃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好恨自己,他在心里恨自己,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
他说过要对元妃好一辈子的。
他们约好了要永远相互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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