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所谓『光棍一点就透』,跷脚长根赶紧一面伸手去取护书,一面赔笑说道∶『俞师父出于,我就不敢接了。回头你老人家推几方给我们来打。』
这是打俞武成的招呼,自是一笑置之,跷脚长根也不敢再有什么出格的花佯,规规矩矩理了一叠银票,放在手边,然后问道∶『赌大的,还是小的?』
『小的爽快!』
跷脚长根便将副乌木牌九,一阵乱抹,随手捡了两副,拿起骰子说道∶『单进双出。』
骰子撒出去,打了个五点,这是单进,他把外面的那副牌收进来,顺手一翻,真正『两瞪眼』了!是个蹩十。
胡雪岩不想赢他这一万银子。他的赌不精,对赌徒的心情却很了解,有时输钱是小事,一口气输不起。特别是跷脚长根此时的境况,不用打听,就可以猜想得到,势穷力蹙,已到了铤而走险的地步,一万银子究竟不是小数目,一名兵勇的饷银是一两五钱到二两银子,他手下二千七百人,如果改编为官军,发三个月的恩饷,还不到一万银子,就这样一举手之间输掉了,替他想想,心里也不是味道!
有钱输倒还罢了,看样子是输不起的,一输就更得动歪脑筋,等于逼他『上梁山』。这样电闪一般转着念头,手下就极快,当大家还为跷脚长根错愕嗟叹之际,他已把两张牌,抢到了手里。
场面上是胡雪岩占尽了优势,跷脚长根已经认输,将那一万银票推到了他的面前,脸色自不免有些尴尬。其余的人则都将视线集中在胡雪岩的两张牌上,心急的人,并且喊道∶『先翻一张!』
胡雪岩正拇指在上,中指在下,慢慢摸着牌,感觉再迟钝的人也摸得出来,是张地牌,这张牌决不能翻,因为一翻就赢定了跷脚长根。
他决计不理旁人的怂勇关切,只管自己做作,摸到第二张牌,先是一怔,然后皱眉,继之以摇头,将两张牌,往未理的乱牌中一推,顺手收回了自己的银票。
『怎么样?』跷脚长根一面问,一面取了张胡雪岩的牌去摸。
『丁七蹩!』胡雪岩懒懒地答道∶『和气!』
怎会是『丁七瞥』?跷脚长根不信,细细从中指的感觉上去分辨,明明是张『二六』,有这张牌就决没有『蹩十』,再取另外一张来摸,才知道十点倒也是十点,只不过是一副地罡。
『难得和气!』他说∶『和气最好!赌过了,好朋友只好赌一次,不好赌第二次。谢谢俞师父了,叨扰,叨扰!』
『时候还早嘛!再玩一息?』
『不玩了。』跷脚长根答道∶『相聚的日子还长。等胡老兄从苏州回来,我们再叙,』
等他一走,俞武成悄悄问胡雪岩∶『你到底是副什么牌,我不相信你连蹩十都吃不了它!』
『是副地罡。』胡雪岩说,『我看他的境况也不大好,于心不忍。』
『你倒真舍得!铜钱掼在水里还听个响声,你一万两银子就这样阴干了?』
其词若有憾焉,其实是故意这样讥嘲,胡雪岩一时辨不清他的意思,唯有报之以一笑。
『老胡,怪不得我老娘都佩服你!』俞武成这时才说了他的想法,『现在,你交情是放出去了!要看跷脚是人,还是畜生?是人,当然不会做出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是畜生,我们就当他一条毒蛇打,要打在七寸上!死不足
惜。『
『我就是这个意思。』胡雪岩说,『这一来,我们就是下了辣手,只怪他自己不好,不但我们自己心里不会难过,就是有人替他出头,「四方台子八方理」,我们也可以把话摆在台面上来讲。』
『一点都不错!你对江湖上的过节,熟透,真不晓得你是哪里学来的?』
胡雪岩笑笑答道∶『闲话少说,我明天一早就走,大概三、五天就回来。
这里都拜托大哥了。『
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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