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公会记一笔帐就可以了。
至于利息的计算,又分两种,不打收据的拆借,称为『活拆』,利息高低视银根松紧而定。另外一种同业长期的拆借,称为『呆拆』,要立票据,议定利息;在此期间,不受每天挂牌的『银拆』的影响。
『这种打「公单」的法子,就好象赌钱发筹码,所不同的是,第一,赌场的筹码,只有头家可以管;公单只要是汇划钱庄,家家可开。第二,赌场的筹码,不能拿到外面去用,公单可以化成本号的银票,到处可用。说实了,无非无中生有,凭空生出几千万银子来;所以现银不过一百万,市面上的大生意照样在做。这就是要汇划的把戏。』接下来便谈到丝茧的情形。丝茧业下乡收值,多仰赖钱庄放款,胡雪岩也就因为有钱庄在手里,所以成为丝业领袖,这两年因为抵制新式缫丝厂,收的茧子与丝更多。宓本常虽非胡雪岩经营丝业方面的档手,但可以从各联号存放款进出的总帐中,看出存货有多少。
『大先生,』宓本常神情严肃地说∶『现在存丝总有六七千包,茧子更多,我看用不着这么多存货。』『你是说吃本太重?』
『是啊。』宓本常说∶『粗估一估差不多有三百万银子的本钱压在那里。不是因为这样子,古先生的十万银子,我也不好意思来讨。』『呃!』胡雪岩立即接口∶『这十万银子转到我名下。』他紧接着又转脸对古应春说∶『另外的,再想办法。好在你有地皮在那里,不过现金一时周转不开而已。』
古应春满怀忧虑一扫而空;但自己虽不愁了,又为胡雪岩发愁,『小爷叔,』他说∶『现在三家缫丝厂都缺货,你何妨放几千包茧子出去;新式机器,做丝快得很,一做出来,不愁外洋没有买主,那一来不就活络了?』
『古先生这话一点不错。』宓本常也说,『今年「洋庄」不大动,是外国人都在等,等机器的丝,凭良心说,机器做的丝,比脚踏手摇土法子做的丝,不知道要高明多少。』『我也晓得。』胡雪岩用低沉的声音说∶『不过,做人总要讲宗旨,更要讲信用,说一句算一句,我答应过的,不准新式缫丝厂来抢乡下养蚕做丝人家的饭碗,我就不能卖茧子给他们。
现在我手里再紧一紧,这三家机器缫丝厂一倒,外国人没有想头了,自然会买我的丝,那时候价钱就由我开了。『古应春与宓本常,都认为他打的如意算盘。不过,古应春是好朋友的身分,而宓本常是伙计,所以只有古应春还可以劝他。
『小爷叔,如果那三家新式缫丝厂倒闭了洋商当然只好仍旧买我们土法子做的丝;可是那三家厂不倒呢?』『不倒而没有货色,跟倒了有啥两样?』
『还有一层,小爷叔要想到,茧子虽然烘干了,到底也还是摆不长的。一发黄就卖不起价钱了。』『这话是不错。不过,你说上海现银不到一百万,我就放茧子出去,也换不出现银。』
『有英镑、有花旗票就可以了。』宓本常接口来个快,『譬如说,现在要还汇丰五十万,如果大先生有卖茧子的外国钱在汇丰,就可以折算给他,收进五十万现银,周转不就活络了?』
胡雪岩沉吟了一会说∶『为了维持我的信用,只好抛茧子,这话我说得响的。明天我去看邵小村,看看这五十万两银子,到底收得齐收不齐?如果银数不够,决定照你们的办法,卖茧子来拿它补足。不然,我另有主意。』『小爷叔,你是啥主意?』
胡雪岩笑笑,『天机不可泄漏。』他说,『是蛮狠的一着。』
吃完了饭,宓本常告辞,古应春却留了下来,因为胡雪岩刚到上海,尚未露面,到第二天消息一传,应酬就会忙不过来,那时候就没有工夫细谈了。
当然胡雪岩也要跟他谈谈近况,第一个关切的是七姑奶奶,『怎么样?』他问∶『七姐好点了?』
『好得多了。』古应春的神气不同了,显得很有生气的模样,『本来右半身完全瘫了,现在有点知觉了。』『那好!说不定还会复原呢!』这一说,使得古应春很不安,只好老实说了,『小爷叔,我心里有个疙瘩,从瑞香一进门,没有几天就有消息。顾林在英国女皇的行宫外面,从马上摔下来,把脑子摔坏了。』他迟疑着说∶『我怕她跟我八字上不大相配。』
『!』胡雪岩大不以为然,『你蛮洋派的人,怎么也相信这个。要不然,你拿你们两个人的八字,叫吴铁口去合一合看。』提到吴铁口,不免令人失笑;当初罗四姐去合八字,原是七姑奶奶跟他串好一的出双簧。胡雪岩也知道其中的奥妙,竟真的相信吴铁口是真的铁口,岂非自欺欺人?『你笑点啥?』胡雪岩说∶『你当我荒唐?实在说一句∶假的说成真的,「真的是真的,那就是不折不扣的铁口。』听他说得象绕口令似的,古应春不由得笑了,『好,好!我听小爷叔的话,叫吴铁口去合她的八字,不过,』他说∶『她的八字我不晓得。』『我来问她。』
『慢慢,总要等阿七有了表示以后。』
『当然。』胡雪岩说∶『我明天看了七姐,包你当天就有好消息。』
『怎么?』古应春问∶『小爷叔是打算当面她明说。』
『当面是当面,不是明说。你到明天就晓得了。』『复原是办不到,只望她能够起床就好了。』古应春又说∶『谈到这一点,实在要谢谢瑞香。』『对了!』胡雪岩谈到他第二件关心的事,『七姐对瑞香怎么样?』
『那没有话说,当她自己妹子一样。当然这也一半是看罗四姐的面子。』
『照这样说,应该是照她的锦囊妙计,一步一步走拢来;七姐对你有没有表示?』
『有。不过我没有答腔。』
『咦!』胡雪岩大为诧异∶『为啥?』
『小爷叔,你看我现在弄得这样焦头烂额,哪里还有讨小的意恳。』
『这倒也是实话。』胡雪岩问∶『阜康的十成旭不必再提了,你还差多少头寸?』
应春想了一下答说∶『还差十二、三万。』
『差点是现款,能够变现就好。』胡雪岩说∶『我再借五百包丝给你,你洋行里的朋友多,总可以卖得掉。』古应春打的正是这个主意,踌躇好久,难于启齿,不想胡雪岩自己说了出来;心里的那份感激与痛快,难以形容了。『小爷叔,你真是杭州人说的,是我的「救命王菩萨」。』他说∶『我把道契都抵给你。』
『不必,不必,我们弟兄何在乎此?不过应春,你开价不能太低,不然,有个盘口在那里,以后我就抬不高了。』『是的。』古应春凝神想了一下说∶『这样,小爷叔,你索性再借两百包给我∶七面百丝抵押十四万银子,一定可以,那就什么都摆平了。』『好!光押不卖,就不算把行情压低。准定如此。』胡雪岩紧接着说∶『你现在有心思想瑞香了吧?』
这一点,古应春还是不能爽爽快快地答复;沉吟未答之际,胡雪岩少不得要追问了。
『这件事老太太都蛮关心的。罗四姐更不用说,应春,你要晓得,不光是你,她对瑞香也要有个交代。』第二天一大早,胡雪岩就到了古家。七姑奶奶已知道胡雪岩要来,叫瑞香替她栉发梳妆;又关照预备菜留胡雪岩吃饭,大为兴奋。
胡雪岩一来,当然请到病榻前面,『七姐,』他很高兴地说,『看起来精神是好得多了。』『是啊,都要谢谢四姐。』
『为啥?』
『不是四姐派了瑞香来帮我的忙,我不会好起来,小爷叔你看!』七姑奶奶将右手提高了数寸,『现在手能够动了,都是瑞香,一天给按摩多少遍。』
『喔!』胡雪岩看一看瑞香,想要说话,却又住口,仿佛有难言之隐似的。
七姑奶奶虽在病中,仍旧神智清明,察言辨色的本事一点也不差;殷殷地从胡老太太起,将胡雪岩全家大小都问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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