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恭王正在下水磨功夫时,忽然听说有这样一个知府,居然进贡木器,准备在颐和园使用,不由得大为光火,授意一个满洲的御史,胪列这个知府贪污有据的劣迹,狠狠参了一本;恭王面请『革职查办』,慈禧太后不便庇护,准如所请,那知府就此下狱。贡品自然也就不必北运了,押运的是那知府的胞弟,将木器卸在上海变卖,是这样归于昌发的。『木器一共三堂,一堂客厅,一堂书房,都卖掉了,现在剩下这一堂,前天有个江西来的候补道来看过,东西是欢喜得不得了,银子带得不够,叫我替他留十天;他没有下定洋,我就不管他了。罗四小姐,你要中意,我特别克已。』李老板又说∶『我再说句实话,这堂木器,也没有啥人用得起,你们想,房间里用这样子讲究的木器,大厅、花厅、书房应该用啥?这就是我这堂木器,不容易脱手的道理。』罗四姐心想,照他的话看这堂木器似乎也只有胡雪岩家用得起。不想居然也还有那么一个阔气和江西候补道,转念又想,胡雪岩也是江西候补道,莫非是他叫人来看过?于是姓问∶『那个江西候补道姓啥?看来他倒也是用得起的。』
『姓朱。』李老板又说∶『朱道台想买这堂木器也不是自己用,是打算孝敬一位总督的老太太的。』罗四姐心中一动,随即问说∶『你这堂木器啥价钱?』『照本卖,一千五百两银子,其实照本照本卖,已经把利息亏在里头了。好在另外两堂,我已经赚着了,这一堂亏点本也无所谓。』『李老板,我还你一个整数。』
『罗四小姐,』李老板苦笑着说∶『三分天下去其一,你杀价也杀得太凶了。』
本来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对折拦腰掼」『的生意还多的是。』
『罗四小姐,听你口音是杭州人?』『不错。你问它作啥?』『你们杭州人杀价厉害,「对折拦腰掼」四分天下去其三。世界上哪里有这种生意。罗四小姐,你总要高升高升吧?』高升又高升,讲定一千二百两银子。罗四姐是带了银票来的,取了一张四百两的,捏在手中,却有一番话交代。『李老板,你要照我的话,我们这笔交易才会成功,明天我带个人来看,问你啥价钱,你说八百两银子。』『这为啥?』
『你不要管。』罗四姐说∶『你要一千二百两,今天我付你四百;明天再付你八百,一文不少。』罗四姐又说∶『你要在收条上写明白,一定照我的话;不照我的话,交易不成,加倍退定洋。』『是,是!我照办。』
于是李老板收下定洋,打了收条。等罗四姐走后不久,又来了一个老主顾。
『唷,唷!古太太,我财神又临门了。今天想看点啥?』『看了再说。』
李老板领着她一处一处看,看到那堂螺甸酸枝木器,站住脚问∶『这堂木器啥价钱?』
『对不起,古太太,刚刚卖掉了—』
七姑奶奶大失所望,却未死心,『卖给哪个?』她说,『哪有这么巧的事?』
见此光景,李老板心里在转念头,他原来的话,还有一句∶『就是罗四小姐买的。』哪知话未说完,让『古太太』截断了;看她的样子,有势在必得之意,如果说破『罗四小姐』,她一定会跟人家去商量情让,那一来事情就尴尬了。『罗四小姐』人很厉害,少惹她为妙。
打定了这个主意,便不答腔;七姑奶奶却是越看越中意,就越不肯死心,『你卖给人家多少钱?』她问。『既然卖掉了,古太太也就不必问了。』『咦,咦!』七姑奶奶放下脸来,『当场开销,』她说∶『问问怕啥,李老板你是生意做得大,架子也大呢?还是上了年纪,越老越糊涂?做生意哪有你这个做法的,问都问不得一句!』『古太太你不要骂我。』李老板灵机一动,顿时将苦笑收起,平静地问道∶「我先请教古太太两句话,可以不可以?『』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
『古太太想买这堂木器,是自己用,还是送人?』『送人。』
『送哪个?』
『你不要管。』
『古太太,你告诉我了,或许有个商量。』
『好。』七姑奶奶说∶『喏,就是上回我同她来过的那位罗四小姐。』
在这下,李老板会意了,『罗四小姐』所说要带个人来看;此人就在眼前。于他笑着说道∶『古太太,你说巧来真是巧!刚刚那个卖主,就是罗四小姐。』
七姑奶奶大感意外,『她来过了?』
她急急问说∶『买了你这堂木器?多少钱?』
『八百两。』
七姑奶奶点点头,『这个价钱也还公道。』她又问∶『付了多少定洋?』
『没有付。』
『没有付?』七姑奶奶气又上来了∶『没有付,你为啥不卖给我?』
『做生意一句话嘛!罗四小姐是你古太太的来头,我当然相信她。』
七姑奶奶觉得他这两句话很中听,不由得就说了实话∶『李老板,我老实跟你说了吧!
罗四小姐要做新娘子了,我买这堂木器陪嫁她,她大概不愿意我花钱,所以自己来看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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