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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部分(第2页)

那座熟悉的古堡门口,涌出了一队身裹麻衣的墨家弟子,悠扬哀伤的乐声在山谷飘荡着。当先一幅白布大幛横展开三丈有余——我师不朽!漆黑的大字让人心惊肉跳。两队身穿白衣头戴白花的少年女弟子,臂挎花篮,不断将蓝中的白色花瓣撒向空中。中间一队精壮弟子,抬着一张白布苫盖的巨大的木榻,禽滑厘等四名大弟子两前两后的护卫着木榻。数十名墨家乐手排成一个方队,跟随着木榻,吹奏着低沉肃穆的哀乐。最后是数百人的大队,他们每人头上顶着一捆砍削光洁的木柴,随着哀乐的节拍,踏着整齐沉重的步伐……

“老师——!”玄奇终于哭喊一声,昏倒在地。

两名少年女弟子跑过来扶起了玄奇,跟着送葬队伍缓缓的走上了城堡东面最高的山峰。

这是一片高高的山凹,绿树葱茏,山花盛开。顶着薪柴的弟子们绕着中间的草地转了三圈,整齐有序的架起了一座方方的木山。禽滑厘等四大弟子在木榻四角站定,奋力托起了木榻。十多名骨干弟子迅速将十多条粗大的麻绳结在木榻四边的圆孔上。大绳伸展,墨家弟子们井然有序的分做十几队,每队一绳,木榻便稳稳的悬在了空中。

少年弟子们绕木榻一周,将花束围满了白布遮盖的老师。

“我师登山——!”相里勤一声号子,所有大绳倏忽间同时伸展——山花包裹的巨大木榻稳稳的高高的升起,又稳稳的轻轻的落在了木山正中。

“列队——,为我师送行——!”禽滑厘哭声嘶喊,墨家弟子八百多人绕木山缓行一周,将木山围在了中央。

禽滑厘走到始终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玄奇面前,“玄奇师妹,你是我师生前亲授书剑的最后一个弟子,也是我师最钟爱的学生。师妹,为我师点燃归天的圣火吧……”

玄奇默默站起,走到火坛前,双手颤抖着执起粗大的油松木伸向火坛,轰然一声,火把腾起了一团火焰!玄奇双手将火把高高的举过头顶,肃穆的向高高的木山走去,短短几步,她竟觉得万里迢迢,双腿酸软得只要瘫倒。

一把圣火,慈父般的老师就要永远的离开她去了!一腔痛楚,她真想放声痛哭……

禽滑厘肃穆庄严的高诵,“恭送我师——!”

烈火熊熊燃起,墨家弟子挽手相连,绕着火山踏步高歌:

我师我师   亘古高风

兼爱四海   大音稀声

任艰任险   非战非攻

育我本色   书剑勤耕

大智之巅   布衣之圣

我师我师   万古永生

烈火在歌声中燃烧着。

墨家弟子们没有哭嚎,没有跪拜,肃穆挽手,踏歌声声,群山回荡着那久远的声音——布衣之圣,万古永生……

那天晚上,墨家四大弟子特邀玄奇召开了最重要的会议,一番微妙的磋商,议决由禽滑厘暂时执掌墨家总院,“巨子”人选待后再定。几番思忖,玄奇终于没有说出秦国的事情。会商结束后,她找到了当初一起整理老师文稿的几个实诚弟子,片刻商议之后,便收拾了老师竹楼中零散的竹简帛书,一起匆匆出山了。

玄奇又回到了陈仓河谷。这片已经尘封日久的小小庄园,是唯一能够给她以平静的地方。

老师去了,唯一能够消弭秦国内乱的长剑哲人溘然长逝了。没有了老师的辉煌光焰,墨家还能成为天下正义与爱心的大旗么?墨家还能担当消弭秦国内乱这样的重任么?不行了,不行了。玄奇一想到“四大弟子”,心中就冰凉得哆嗦。她为老师伤心,为墨家团体伤心,为秦国前途伤心,一时间,玄奇当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处置了。

谁能想到,河谷庄园刚刚收拾就绪,就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商鞅谋反,被秦公缉拿!

玄奇没有片刻犹豫,连夜飞马赶到咸阳,却是目瞪口呆了。

四、濒临危难 理乱除奸

商鞅是日夜兼程赶到商於的。

秦孝公留给莹玉的密令,使商鞅猛然想到了一件事——秦公会不会对商於郡守也有特殊安排?以秦孝公的思虑周密,这是完全可能的。反复思忖,商鞅决意到商於封地弄个明白,安顿好这最后一个可能生乱的隐患之地。商鞅明白,咸阳局势正在微妙混浊的当口,他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危境,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快处置好这件事。因为有了这个念头,在商山峡谷安顿好军营大事后,商鞅对莹玉秘密叮嘱了一番,便带着荆南向商於封地飞马兼程去了。

商山地区的十余县,在商鞅变法之前统称为商於之地。商鞅变法开始设置郡县,商於之地便成为一郡,郡守治所设在丹水上游谷地的商县城内。自商於之地成为自己的封地,商鞅只来过一次。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商君”只是个爵位封号,封地仅仅是个象征而已。新法规定的三成赋税、一座封邑城堡、名义上的领地巡视权,他都一概放弃。不收赋税,不建封邑,不要丝毫治权。所有这些,他上次来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正因为这块“封地”上没有自己的封邑城堡,他就象在任何郡县处置公务一样,直截了当的进了郡守府。

天色刚刚过午,商於郡守惊喜得擦拭着汗水迎了出来,“商於郡守樗里疾,参见商君!”商鞅笑道:“樗里疾啊,一头汗水,刚巡视回来么?”樗里疾生得又黑又矮,胖乎乎一团,兴冲冲道:“正要禀报商君呢,我刚刚从封邑回来,造得很好呢,想必商君已经去过了吧。稍时为商君洗尘之后,樗里疾再陪商君去封邑休憩。不远,就二三十里,放马就到……”

商鞅觉得不对味儿,眉头一拧,“停停停,你说的是何封邑啊?”

樗里疾惊讶笑道:“商君的封邑啊!商於乃商君封地,岂有别个封邑?”

商鞅面色陡变,“本君封邑?何人所建?”

“我,樗里疾,亲自监造。商君,不满意?”樗里疾有些紧张,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儿。

商鞅啼笑皆非,“我问你,谁让你建造的封邑?是你自己的主意么?”

樗里疾顿时明白了过来,长吁一口气,躬身道:“商君且入座,上茶!樗里疾取一样东西商君看。”说罢便鸭子一般摇摆着跑向后庭院,片刻后双手捧着一个铁匣子出来,恭恭敬敬的放在商鞅案头,又恭恭敬敬的用一支长长的钥匙打开铁匣,取出一支铜管,拧开管帽儿,抽出一卷布书,双手捧到商鞅面前。

商鞅看着樗里疾煞有介事的样子,又气又笑,接过布书展开一瞄,不禁愣怔——

着商於郡守樗里疾立即建造商君封邑。无论商君为官为民,此封邑与商於封地均属商君恒产,无论何人不得剥夺。此诏书由商於郡守执存,证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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