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静下来,便又感受到体内那令人难堪的热意,他好委屈,心中忿恨地骂宋北溟。
进而骂这本书里所有的人渣。
此时燕熙看商白珩样样为他着想,不由生出几许温情,觉得还好自己有这么一位老师,于是他凑近了问,“那请问老师,您来教我,是老师自己之意,还是父皇授意呢?”
商白珩在燕熙这般亲近的凝视下,斟酌着说:“并非陛下授意……”
“那父皇连个教书先生都不给我安排,难道不是放任我自生自灭么?如今突然又肯用我,无非是看我五年学有所成,有点用处罢了。”燕熙自嘲地说,“在皇家渴望亲情,不是傻就是痴。老师,我这样想有错吗?”
“殿下……清醒。”商白珩有些仓促地收回了视线。他突然不确定这些年他教的帝王心术,于燕熙而言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烛火微跳,两人有片刻的沉默。
商白珩转了话题:“听闻殿下与小王爷今日有冲突?”
“嗯,”燕熙重新获得了商白珩视线,知道老师并没有因他暴露的性情而厌恶他,他心中潜生欢喜,身子也放松了。
换了个心境,顺着小王爷这三个字,这次联想到的倒是只有宋北溟那好闻的药味,他突然又不想骂宋北溟了。
他声音放轻了说:“老师,为何大家都叫他小王爷?他分明是正经受了册封的北原王,为何还加个小字?”
商白珩说:“是他让人这样叫的。只要叫着小王爷,听起来便还有王爷、老王爷。”
燕熙说:“老北原王已过世,他兄长宋星河早被夺了承袭权,他这样做,是为搏个孝悌之名?可我听说,他根本不顾自己名声,整日不务正业,流连花丛,据说每月里有大半月是住在青楼里的。”
商白珩说:“人各有求,他所求的名声,不在自己,而在宋氏。他自称小王爷,便是把自己放到宋家最末流的位置,意思是他又差又烂不过是鱼目,而老王爷、老王妃、他大哥还有他长姐北原大帅,是珠玉、是巅峰。他们宋家,就他是“小”的,也只有他被折了羽翼。他可以混账,却绝计不肯叫人轻贱了他的父母兄姐。”
“他这用心……”燕熙轻声说,“算是至孝了。”
商白珩说:“可这也正是他的软肋。陛下将他收在京中,四姓也紧盯着他。他越是自弃自毁才能叫人放心。可他这些年虽然混成一团烂泥,却始终留着这点心思,这叫京里头多少人想到宋姓还是睡不着。”
燕熙说:“但他又不能当真毁了宋氏的名声。若宋氏一无是处了,踏雪军便也不再会姓宋了。”
“是这个理。”商白珩提醒道,“所以看小王爷,不能只看他外表浪荡,得看他如何看待宋姓。”
燕熙想了想,心弦突然一动,说:“那么,照老师说,小王爷流连花丛的名声也是装出来的?”
商白珩:“这谁能知道?我只听说那些个青楼姑娘都极爱他,连靖都花巷里的头牌俞飞儿也认定了他。”
燕熙提醒道:“我有一事不懂。他是残疾……为何要流连青楼?而且他残在下半身,据说是不能……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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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周慈拎着药箱进来,正听这句,他大笑一声,跨步进来把药箱搁到桌上,边埋头取药,边说:“他五年前去抢老王爷和老王妃的尸首,挨了一刀,伏在马背上回来的,他伤在后腰,加上苦战许久,伤了筋脉和韧带,整个下身都瘫痪了。回京之后,宫里头派太医去瞧过许多轮,诊断都说下身废了。我也跟着去瞧过,他后腰一条极深的刀疤,下肢肌肉萎缩,松软无力。这种伤比伤了骨头还厉害,根本接不了,他这辈子是不可能站起来了。”
周慈有条不紊地把药都取出来,摆整齐后,利索拍了下手示意燕熙来吃药丸,说:“而且,他残成那样,确实是不能人事了。”
燕熙接过药丸,含在嘴里,他品着那苦凉的药味,细细回想宋北溟身上药香的成分,沉吟道:“周太医,小王爷的腿伤,是否可能为药物所致?”
“那得多厉害的药,想废哪便废哪?”周慈顺嘴说完,他拿出听脉的小枕,脑海中掠过某个猜测,他猛地一怔,把手中的听脉枕抓得吱吱作响。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接着燕熙的目光。
燕熙双唇启阖,冷凝地说:“若他服的是‘枯’呢?”
“啪嗒”一声,周慈手上的听脉小枕掉落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1“之国”:指皇子到封地去。
2利众生者无敌:据说是明朝王阳明说的,我还没有找到准确的出处。是某次看到背在脑海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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