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汪的蓝眸因为愤怒瞪视着我,或许是休息不够,或许是哭过太久,白皙的脸上两个刺眼的黑眼圈,嘴唇都有些苍白,手里刚采来的野花,安静躺在两手之间,她死死瞪住我似在等我回答。可是小青,浅浅之死,非我愿见,你为何如此质问我?
“姑娘,你还未离去?”玄夜将我微微颤抖的身子扶得更紧,对着不远处的小青问道。小青脸色微有好转,不再看我,捧着花默默向前,跪下双膝,将花放在墓前,泪水已然溢出双眼,抽泣道:“小姐,小青无能,连牌位都不能替小姐立……小姐……你看到这些花……会开心对吧!”
“小青……”我终是反应过来,喏喏喊着,小青转眸看我,仍如看敌人一般,冷声道:“还请玄姑娘回去吧,我想小姐不愿看见你。”
眼前全然陌生的小青,让我突然害怕,从来只会对我灿烂展颜的小青,就算是两年后再遇时的疏远漠然,也不会如此时这般充满恨意,我,又在什么时候犯错了?
玄夜突然上前道:“姑娘,落落是我妹妹,那日蓝姑娘之死,与落落无关,不知姑娘此时这番话又是作何解?”
“妹妹?”小青站起身,斜眼看着玄夜,突然冷笑,道:“你们都认为她是你们的姐姐?妹妹?哪个又有好下场?公子心善,会去乱葬岗找回小姐尸身,还是离这位玄姑娘远点吧,省的惹祸上身。”小青瞪了我一眼,甩袖转身便要离开,我挣开玄夜双手,上前拉住她:“小青,你说什么?你说清楚点?”谁当我是姐姐?谁当我是妹妹?谁又没有好下场?为什么小青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还有什么可说的?若不是你,小姐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小姐……小姐还一直把你当姐姐看……”小青说着,又哽咽起来,可是她说浅浅的死是因为我?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知道浅浅为什么刺杀凤王对不对?”
“哼,我能知道什么?”小青用力甩掉我的手,此时的我哪受得了这样的力度,直直向后倒去,却是倒在玄夜怀里,“你以为你和那个二皇子不清不楚的关系现在凤国上下还有谁人不知?若不是因为少爷,小姐何须如此?若不是……”小青还想说什么,却突地停下,脸色煞白看着竹林深处,又诡异 一笑,大声道:“今日就是死在这里我也要说,我恨你!玄落你听好了,小青从小到大未如此恨过一个人,恨你!”瞪大了蓝眸,小青一眨不眨看住我,眼泪一滴一滴断线的珠子般不停滑落,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去。
只觉得头痛欲裂,眼前发黑,心口被什么敲打着,压抑着呼吸不过来,再也站不住,身子愈来愈冷,耳边不远不近,隐隐传来啜泣声,是你么,小青?为何这样伤人的话要是从你的嘴中吐出?为何这样伤我你会难过,仍是要说这番话?
感觉身子一轻,是玄夜将我抱在怀里,急急走着,一路不停在我耳边说道:“落落你坚持一下,回去就有医生了,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马上就到了,到哪里?皇子府,对,玄月在那里,找到玄月就隐居,带上小青,这是几月之前内心深处最殷切的愿望,现在有了玄夜,更完美了不是?
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从指尖淌入心底,鼻尖又闻到阳光的清新味道,睁眼果然看到玄月正在不远处,喜由心生,正打算扯出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看清他脸上似讽似刺的笑,冷冷睨着我,轻笑道:“不知死活跑出门,真是活该!”
是不是,心蓦地从高空落地,再被人一脚踩碎,便是这种感觉?透心凉气传遍全身,任由屋内多么温暖,任由棉被裹得多紧,身子仍是忍不住轻轻颤抖,不再看眼前熟悉的陌生人,茫然看着头顶白色纱幔,眼泪再不受控制滑过眼角,是不是这两年空白,注定我们再也回不去?我和玄月,我和小青,再回不到原来,甚至这个世界,都会容不下我?
玄夜不知何时在我床边轻轻擦拭着眼泪,轻声安慰着:“落落不哭,落落不哭,还有玄夜在呢……还有玄夜在……”
是呵,还有玄夜在,从小到大就是玄夜在身边,六年前所有人都唾弃我,只有他不离不弃,如今,就算这个世界都不容我,我也还有玄夜,他,会陪着我,一直……一直……
血灵
渐渐好转的身子,再次如破败的木偶,移动不了半分,每日睡睡醒醒,有时看见缓缓西沉的落日,有时看见玄夜深凹的双眼,有时听见大夫喏喏说积郁于心,有时感觉到口中苦涩,有时听见小青的啜泣声,有时又看到她离去前愤恨决然的眼泪……却再没闻到熟悉的阳光味道,再没人一声声呼唤着“落儿”让我醒来。
一直以为我已经长大,已经成熟,却不想还是如此天真,小青从小与浅浅一起长大,我与她不过相处三个月,就妄想取代浅浅在她心中的位置?或许真如小青所说,浅浅会在婚礼上突然行刺,真的是因为看见我与凤南风纠缠不清,不愿再将婚礼进行下去,那么她恨我害死浅浅也是理所当然。在树林捡到玄月,我有些懊恼,又有些庆幸他傻乎乎的,没有之前的记忆,因为这样我们便是这个世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这样我们就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可是如今他忆起一切,我还妄想我们会如从前那般相处?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连朋友都没资格与他做的我,又怎能奢望他还能履行诺言,娶我为妻?
可我还是想他,想念那个只属于我的玄月,就算他的蓝眸变为冰眸,就算他不会再对我轻声软语,就算他不会在温柔而笑,只是感觉到他的气息,我心中就会无比安定,是的,现在就起来,去看他一眼,就一眼,明日,就让玄夜带我离开,纵使玄月不再依恋我,不再记得我,我也不能让自己,死在他面前。
身子很轻,仿若飘在云端,想要移动半分,哪怕是抬起眼皮,又觉得异常沉重,将所有力气转移到指尖,抬起,再放下,缓缓向内移动,到手心处用力刺入,疼痛将麻痹的神经扯回一丝,奋力睁眼,屋内银白月光洒下一层薄纱,玄夜趴在圆桌边,消瘦的脸庞泛出淡淡光晕,顾不上身上酸涩无力,爬下床,扶在床边固执的站起来,拿了被子轻轻盖在玄夜身上。他睡得很熟,应是许久没休息了,就算是睡觉双眉还是皱在一起,一脸严肃,拿手指轻抚着,想要抚平眉心褶皱,玄夜轻叹了口气,吓得我赶紧收回手,生怕会吵到他,他转过脸去却是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下了床,身上的力气反倒渐渐回来了,拉开门,院落里溢满银光,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光光点点,随风摇曳,春花烂漫,月光下别有一番风味,夜间的风都和煦带有浓郁花香飘入鼻尖,我依着记忆,扶住栏杆缓缓移步到书房门口,房内烛光闪烁,却没有看见玄月在窗檐上的投影,推开门,除了桌上多了盏油灯,桌边少了心心念念的人,一切与上次无异,甚至上次玄月翻看的书都还安静躺在桌边。
徐徐走到桌边,书名还是不认识,就算是跟小奇学过识字,也因时间太短,只学了些简单的。坐在桌边,仿佛能感受到玄月在这里,日复一日,累了会透过窗口眺望远方,倦了会停下喝口茶,或许玄月忘记我也挺好,不会再为我的离去而伤心。
眼光扫到桌角,一幅画卷静静呆在角落,红色丝线卷住画身,不起眼,却是让我好奇,这样空旷的书房里,除了那本书,就只有画卷放在桌上,应该对玄月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吧。耐不住心中疑惑,抽出画卷慢慢展开,画中女子,清色罗衣,长裙曳地,黑发简单束起,散落腰间,手执蒲扇,半掩娇面,垂眸盈笑。
只这一眼,仿佛摄去我心魂,尽管只是露出半张脸,这身姿,这笑容,赫然是皇城挂满数千幅画像的宫殿里见过的女子,同样娇小婀娜,同样浅笑盈盈,就连垂眸那一瞬间的神色,都一无二致,只是这画没有落款,画风也与之前的数千幅画像不一样,看到这副画像才 猛然想起,似乎所有这女子的画像,不是低首,便是垂眸,从未见过女子眸中神采,这女子,会是玄月的娘亲么?
不由轻叹口气,如果是这女子,玄月与他娘亲,不是早已阴阳两隔?就连失忆时,他都还记得娘亲的身影,那娘亲去世时,该承受怎样的悲痛?
卷起画卷,轻轻放回原地,原来在画卷背后的一抹血色,又让我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那……梨花……是……是修灵!
修灵,血色修灵,不再是初见时的黑色梨花,也不是我发间晶莹剔透的莹白梨花,而是刺痛人心的血色梨花。眼前再次浮现当日玄月染血的身影,雪白长袍尽是血色,一条一条,慢慢浸染成红衣,他的血,凤军的血,再分不开来,蓝眸里的焦急,面上的悲痛,愈来愈近,却愈来愈模糊……
为什么,当日为什么要去找修灵?若不是去找修灵,我不会在这个世界缺失两年,玄月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小青不会愤瞪着双目说恨我,影休不会为了引开凤南翼背上谋害凤王的罪名而被通缉。
修灵,罪魁祸首,所有事端的罪魁祸首!它没有救我的命,却是改变了我的生命轨迹,让我的亲人,朋友,爱人离我越来越远……
一手将血色梨花狠狠砸在地上,“叮咚”一声,如冰凌破碎,在这样静谧寂寥的夜里刺痛双耳,血色梨花却连一丝崩裂的痕迹都没有,还是安然躺在地上,嘲笑我愚蠢的恨意。
眼前一双缎布黑靴,随即是冰冷愤怒的声音:“你在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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