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与愿违,一夜之间,温暖的春天,骤然转作西伯利亚的凄厉的奇寒。莫
石碇抄的大字报数量最多,就是他放出的攻击党、攻击社会主义的毒箭最多,六
条政治标准划定的六条红线他条条突破了,放的毒比挂帅的右派章(。dushuhun。)伯钧、罗隆基
更多、更全面。反右开始后,左派用六条政治标准这面照妖镜一照,莫石碇凶恶
的右派原形毕露。日斗夜批,穷追猛打,要他交代自己的罪恶。可是他还冥顽不
灵,还在摆他的战绩。他反反复复说自己写的大字报共三百零五张,被广播表扬
二十五次,加上被大组小组表扬,总共一百零一次,仿佛这批斗会就是为他特意
召开的评功会。经过海浪般的谩骂的冲击,雨点般的拳头的教训,他总算明白了
这不是为他评功,而是要清算他的罪恶。可是他糊里糊涂写过那么多的大字报,
情急之下,他哪里还记得;翻出那本厚厚的抄大字报的笔记本,页页遍布';龙蛇
';、';蝌蚪';,过了这么多时日,他哪里还认得。于是他只好像大雪天江山一笼
统那样,凡是别人批斗的,他统统都认账,如果要是有人说他娘偷人,爹做贼,
他也不会去辩冤。只有几个问题,他心中始终想不通:说他是章(。dushuhun。)伯钧、罗隆基的
孝子贤孙。他私下里认为,他根本不认识章(。dushuhun。)伯钧、罗隆基,而且连他们的名字,
自己也写错了,他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儿孙?还有,他觉得党天下的理论,也
根本没有错。过去,**消灭了反动派,夺得了天下,理所当然,今天应该坐
天下,党天下应该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怎么会是大毒草?他怎么也想不通,
党明明白白号召大家鸣放,现在却说这是引蛇出洞?母亲生了他,读初中、
参加代课才走出家门,难道母亲、家就是藏他这条蛇的洞?在他的记忆里,
从来都是别人欺侮他,他没有欺侮过别人,他怎么会是咬人的毒蛇?解放前他爸
是个撑船的,家里穷得叮当响,解放后才分几亩田地,他怎么会是资产阶级,而
且是穷凶极恶地资产阶级的右派?他是响应党的号召,积极参加整风运动的,而
且一个月里表扬了他一百零一次,他离当模范只有一步了,他怎么会反党、反社
会主义?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可是他挡不住轮番轰炸的叫骂,敌不过雨
点般的拳头,他真的不敢说。他只好左右开弓,劈着自己的嘴巴,承认自己罪该
万死的死右派。
只有一件事他很明白,有人说他反党反社会主义,';有组织、有纲领';,曾
';策划于密室';,他倒觉得是事实。他目标明确,想将代课教员转为正式教员,
岂不是有纲领?为此他曾拜匡朗为师,岂不是有组织?他曾与匡朗在宝聚园、盛
光保吃过饺子、吃过面,商量过这个事,那里人多,虽然不能算密室,但他们的
的确确策划过。对此,他多次痛痛快快地认罪,可匡朗不买账,大多数人竟古里
古怪,觉得好笑。连这件他本来明明白白的事,如今他也像掉进了染缸里,糊里
糊涂,觉得东西南北一片黑。
就这样,他不明不白地成为了极右分子,十恶不赦的阶级敌人,就这样,他
不明不白地被押解回农村,交乡管制劳动。既然他是穷凶极恶的右派,上船撑篙,
像他爸爸走南闯北,他不够格;豆角似的单薄身子,生产队只能算个半劳力,何
况对阶级敌人记工分从严,他的收入难养活自己。平时干部站稳立场狠狠斗,群
众划清界限白眼加,父母气疯了,亲戚怕沾边。他像害了麻风病一样让人恐惧,
哪里还有姑娘瞧上他。一条光棍活到近四十,头白了,背驼了,蓬首垢面,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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