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明年年初如果你能顺利拿下影帝,你的身价会涨很多,陈弘文肯定会借你的手再狠捞几笔,为弘音上市冲一把。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能上市,是他的心病。如果这次还不行,他肯定会把弘音脱手跑路。”
“所以我们得在他卖掉弘音之前,阻止他。”
麦哥点点头:“没错,暑假之前陈弘文必定会有所动作,我们在这档音综里官宣身份,打他个措手不及,也能为以后走法律途径赢得更多舆论支持。”
雪白的病房里,点滴无声地流动着,苏檀的指尖微微颤动,刚说完了一段往事。
“我的工作计划早在头一年年尾就敲定了,但陈弘文毕竟还是老板,他硬是让麦东调了我所有的通告,给他的圈钱让路。今年拿了奖之后,陈弘文就给我安排了一堆割韭菜的活。”
夏壹想起了什么,问:“……那个四千块的牙刷?”
苏檀轻笑:“对,那是其中一个。后来我和节目组掰扯,把牙刷厂家坑进来赞助,也算是让他亏了些钱。”
不知是不是炎症已消,苏檀整个人也恢复了些精神,面色不再苍白,反倒还有些红润。
夏壹啧啧两声:“没想到,原来你还是只老狐狸。”
“那……老狐狸的小宝贝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原先夏壹从没问过苏檀的往事,他觉着如果苏檀不想说,他问也白问。而且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是年龄差,而是年龄差所带来的社会阅历,不管夏壹明不明白,这些看不见的东西,让他就算知道全部事情,依旧插不上手帮不了忙。
最难受莫过于此,就像之前发生的所有,看着苏檀一个人面对官司,一个人捱过黑夜,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可就在刚才,他偷听到了金翠兰和夏正德的对话,才知道苏檀默默付出了那么多,多到可以说根本不欠夏家班了。那些曾经艰难的岁月里,没有人好过。
最不好过的那个人在这十几年里,在园子里一批又一批来去的人眼里,已经从一个罪人变成了不能宣之于口的禁忌,可偏偏是他,才让园子在本就不景气的世俗里依旧能够维持运营。
金翠兰的账本里都是难以饱腹的入不敷出,夏壹早该猜到的,早该知道的,现在的年轻人愿意花大几千块去看演唱会,却不会花几十块坐下来听完一出戏。他就这么活在所有人的宠爱里,活在苏檀并不直接的眷顾里,如是长大。
所以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他想知道一切,即使他无法帮忙,但总有他能做的。
“陈弘文现在要卖掉弘音了吗?”
“是。”苏檀枕在并不柔软的枕头上,远处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给他的轮廓描了圈边。
他沉默片刻,继续说:“这些年弘音做大了,他就一直想要上市。你知道吗,商人的眼里只有利益,不管曾经年轻的他做过多少金曲,是不是也热爱过音乐,但现在的陈弘文,只想要钱。公司上市后他就能巨额套现,这是他一直想要的。
“可惜一直没成功,所以他为了钱不会吊死在弘音身上,他要快速将弘音脱手,拿到钱去搞下一个弘音。刚好北极熊盯上了这块肉,已经开始了收购程序。这也是麦东刚刚告诉我的第二件事。”
“……好复杂。”夏壹喃喃道,“你一直在阻止他,只是为了当年嗓子的事吗?上次你并没有跟我说完,陈弘文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你们之间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这么想来,陈弘文眼里只有钱,虽然很令人反感,却不违背道德。想要阻止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苏檀为了复仇,现在也身陷各种官司中,真的值得吗?这其中还有很多空白,比如按照苏檀所说,当初只是在酒吧卖唱赚钱,又怎么会突然跑去演戏?
苏檀被问的一愣,目光微转,没有去看夏壹。
很多事情他不愿意说,即使是夏壹,他也不会开口。但很多事情更讲究时机,偏偏在今天,他被夏壹带回园子,和夏正德说了一番话,最关键的那句“你一直也没把这儿当家”,就像是一块砖一样,又狠又猛地敲开了他毫无察觉筑起的心墙,露出了一丝缝隙。
于是天光透了进来。
那是陌生的,令他不适的,他很难过夏正德会那么说,因为他从来没那么想过。
可是,跳脱出来看,他的确是这么做的。
活到他这个年纪,经历过许多许多的困难,尤其是遇到了他在乎的夏壹,他好像才明白过来,什么叫做家。
分享与分担,缺一不可。
与其让夏壹胡思乱想,最后要通过别人的口得知自己的事,不如自己老实坦白,因为在爱的人眼里,他并不是负担,也不是累赘。
十三年前。
园子门口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来闹事,正常的演出已经无法进行,只好被迫关门了几天。此刻在夏正德心里,更重要的是拘留在局里的儿子,能不能平安出来。难为他马上半百,还要为这些忙碌奔走。
苏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暗自找了家酒吧驻唱——先前他和同学去过几回,但有园子,他拒绝了。
这天他才唱一会,有个年轻男人就找了上来。
他驻唱的酒店人流量不大,但位置挺好,是未来的商圈,这谁也没想到。所以当年正在给公司找地的陈弘文,机缘巧合地遇见了苏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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