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盼盼,哦,你妈妈她一直都在不安,有时候半夜被噩梦惊醒,她说她梦到儿子指着自己说恨她,说不原谅她。”
唐援朝转过头,认真道:“大山,叔叔很感谢,你能这么快毫无怨恨的接受了你的母亲。”
大山垂下眼,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啤酒那金黄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旋出令人目眩的旋涡。
“妈妈刚走那阵,我很想她,非常的想,奶奶就安慰我,说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很快。后来,我有了小洁,那段日子,因为小洁身体的原因,我和奶奶,整天围着她转。再然后,奶奶去世了,我们的生活更困难……我也抱怨过,为什么妈妈还不回来,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但心里更多的是担心。我在山里,一点都不了解外面的情况,我很怕妈妈会像外公外婆一样受苦,我怕她出事,到后来,我总这样想:宁愿她在某个地方,快快乐乐的活着,哪怕不回来都没有关系,我只希望她平安。”
他抬头,微笑道:“至于现在,唐叔也看到了,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工厂上了轨道,要忙的事很多,我答应过小洁,也答应过自己,我们要办中国最好的服装公司,我要考上北京的大学。”
他轻声,似自言自语般道:“怨恨?不,我不会去怨恨哪个人,我也没有时间把精力花在无所谓的怨恨上,去怨天尤人、自怜自悒,做那小儿女之态。我很忙,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况且,”他笑笑,补充道:“妈妈始终是妈妈,我爱她!”纵使有怨,也敌不过这血缘牵绊的爱,谁对不起谁,谁错的更多些,计较这些,有意思吗?
唐援朝拿过他手中的酒杯,和自己的一起放到桌上去,欠身过来,忽然伸开手臂紧紧抱住他,紧紧地。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是什么样的苦难,让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拥有如此成熟理智的心态?在他被迫快速长大的背后,隐藏着多少无法诉诸于口的辛酸?早熟的孩子在自给自足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为自己解缚,难过的时候也不可以放肆的哭泣,也要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一样的隐忍。大山,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他的心还是像孩子一样的柔软,但他的意志里已经有了一种叫做坚强的韧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因,不管什么样的不得已,最终承受最大苦果的,往往是少不经事的孩子。如今他已经长大,大的有足够的见识,自己独立去处理各种复杂的人与事,他要底要怎么做,才可以让他暂入放下坚强,放心的去倚靠他呢?
大山愣了一下,慢慢反手回抱,他闻到了,那股从来不曾接触过的、来自成熟男人的体息,那有力的拥抱、那宽阔的胸膛、和那么浑雄有力的心跳,这、就是他从来无缘接近过的父亲的感觉吗?父亲的拥抱,原来是这样的充满力量,有一种无言却可以意会到的深沉的怜惜之情!
有一个人,他会在你刚刚学习走路、学习骑车摔倒时,默默心疼;他会在你刚刚学会叫爸爸、拿回第一张奖状时,兴奋得难以入睡;他会在你生活不顺、感情受挫时,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你;他也会在你因为学习、工作或是婚姻远离他时,独自伤心。有一个人,他决不会在你面前表现难过与脆弱,他从头到尾让你看到的只会是笑容与坚强,不仅因为他是一家之主,更因为他想做母亲和你的依靠。
这个人的名字,就叫做父亲!
父亲,多么熟悉、又是多么陌生的一个字眼,大山深呼吸,极力想压抑下鼻中的酸楚,最后还是湿了眼角。
“大山,跟唐叔回北京吧!”
唐援朝终于松手,这个战火洗礼过的铁汉,真的动情了,“北京有你的外公外婆,有唐叔和妈妈,还有,唐叔的父母、你的爷爷奶奶,唐叔保证,大山,所有人,我们所有人都会好好照顾你和小洁。”
大山一口气灌下整杯啤酒,压抑住胸中正翻滚的炽热情感。
“唐叔,你知道,沈阳这边有服装公司,我们不可能说走就走。”
“把公司搬到北京,或者在北京再开一家,这边做一个分厂。”唐援朝握住他的手,正色道:“到了北京,唐叔和妈妈方便就近照顾你们,再说,你不是要报考北京的大学吗?你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也没剩多长时间,现在着手做这件事,正是时候。”
这个问题,大山也想了很久,说实话,自打电视上的广告播出以后,反响极好,东方元素和金土地的招牌,算是在全国打响了。后者还好说,自有来自天南海北的个体户过来拿货,前者面对的是高端客户,最好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开专卖店,这方面,人脉也好关系也好,他们都不具备独立操做的能力。以前年龄小,沈阳这个地方,几个老人家的帮助和扶持下,平平安安发展的倒也顺利,如果是面对全国这个大市场,他们势必要面对各方面的压力和挑战,摊子铺的太大,步子迈的太快,接踵而来的种种问题,这些他都必须考虑。
“唐叔,我和小洁,我们可以去北京,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好,你说,不管什么条件都好商量。”唐援朝很兴奋,自打听说两个孩子独自创下这么份家业,他和韩盼就很担心,担心大山以公司为借口拒绝去北京,现在听他口气松动,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北京方面我和小洁都很陌生,我希望唐叔能帮我们找一块合适的地方办厂,资金方面我们独立解决,服装厂的大小事务也一样。再就是,”大山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和小洁要自己住。”
“头一条好办,唐叔本来就这么打算的,可你和小洁自己住?这不行!”唐援朝坚决反对,“你们是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以前那是没办法,北京现成守着一堆亲戚朋友,把你们两个孩子推出门,像话吗?你妈妈……”
“唐叔,”大山打断他的话,插口道:“我和小洁,已经习惯独立生活了,学习、厂里的琐事,瞧,我们有很多事要做。我们忙起来的时候,都需要一个安静的不受打扰的空间。我知道唐叔和妈妈很想和我们住一起,希望可以照顾我们,这些我都理解,可是唐叔你也要理解我们,现在正是服装厂发展的关键时期,小洁的设计不能受太多打扰,我在她身边照顾就足够。”
他摆摆手,“唐叔,不要说什么我还是个孩子,这几年,我把自己和小洁照顾的很好,你也看到了,不是吗?我和小洁自己住,闲暇时,我们可以去看你们,你们也可以来看我们,很方便的。唐叔,这一条,”
他口气坚决毫无回旋余地道:“我坚持!”
第六十六章 阳光总在风雨后
“你说什么?你要离开沈阳?”
大山做东,请旧日相熟的几位老人家坐客,他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吃食。他的手艺这几年开饭馆锻炼的十分不错,关键是这样做的心意。
酒席桌上,待他说出自己的决定时,正挟菜吃的陈老爷子被这个突兀的消息呛住,一口菜卡嗓子眼里上不得下不得,只呛得他咳嗽连连。
坐他身边的丁老爷子连忙拍着老伙计的背给他顺气,那边大山急忙送上一杯半凉的茶。
“你这娃说什么疯话,离开沈阳?饭馆、服装厂,你的家业都在这儿,眼下发展势头正看好,这些都不要了?纵有天大地大的原因,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好容易顺过气来,陈老爷子立刻开始瞪眼。
“你少嚷嚷两声不行?这声音大的,耳朵都被你震聋了。”丁老爷因为动作的原因,耳朵正好送他跟前,这时不由抱怨道:“大山是盲撞不懂事的人吗?孩子一定有这样做的原因,你先问问因由再瞪眼。来,大山。”他招招手唤大山近前来,“告诉丁爷爷,怎么就突然决定离开沈阳了?”
这几位老人,待大山向来亲厚,在大山心里,也视他们如自己的亲爷爷,这时见问,便无隐瞒全盘托出了母子相认的情况。
他妈出现了?
几位老人面面相觑,母亲把儿子接到身边照顾天经地义,这却不好出言反对,阻拦不得。
“在你们最需要照顾的时候,你妈一离开就是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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