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又开了大约二十分钟才颤悠悠的停了下来,这一站已经是终点站,司机大声呼喊着所有人都下车。
萧郁飞赶紧下了车,环顾四周车子停在一条十分宽敞的公路上。公路的两边是两排长青松,在烈日的炙烤下泛出了一种墨绿色。长青松的后面就是无际的荒芜,整片整片未经开发的土地上堆着无数碎石沙砾,荒草丛生。
萧郁飞沿着公路往前走,几百米外的地方出现了一条与公路呈垂直状的岔路,路口有一座略显陈旧的仿古式牌坊。牌坊是朱红色的,萧郁飞停下脚步抬头去看,上面写着四个墨黑色的字样‐‐&ldo;天马墓地&rdo;。
萧郁飞此刻才明白,原来自己上了一辆从市区开往凇江县墓地的长途汽车。但现在即不是清明也不是冬至,自然不会有太多扫墓人,郊县特有的宁静使这地方显得愈加荒凉与萧条。
萧郁飞凝神望着牌坊上黑字,这代表着死亡的颜色与字眼,就好像拥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使他的目光冻结般凝固了。远处是一排排整齐的墓碑,每一块墓碑下有一个消逝的生命,他们生前是什么人,又是如何死去?
萧郁飞如同是着了魔一般,无数生命凋零的瞬间似乎同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一幕幕都是如此生动。他们一双双渴望生存的热切眼神,那苍白消瘦的手不停张开又紧握,仿佛想要抓紧这个世界,不愿现在就离开。但是最终他们都静静地接受了命运,谁都逃不过充满无奈的死亡,而他们的身躯就被化成灰烬,孤独的留在了这一块块冰冷的墓碑下。
萧郁飞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而可怕的却并非死亡本身,而是死亡所带来的无奈。
萧郁飞正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起来:&ldo;先生,买花吗?&rdo;
萧郁飞被蓦然惊醒,立刻将自己的目光从牌坊上挪开。此刻他才发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捧着几束不知名的黄色野花,正站在他的面前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小女孩显然是当地镇上居民的子女,穿着一件粉红色带花衬衣,两根乌黑的麻花辫搭在肩上,样子很可爱:&ldo;这位大哥哥是来看朋友的吧?买束花吧,你朋友一定会喜欢的!&rdo;
萧郁飞苦笑了下,让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失望,简直跟犯罪没有什么分别。他立刻掏出钱买了一大束花,小女孩高兴地连眼睛都眯了起来,一个劲夸他是好人,一定长命百岁。
萧郁飞看着手里的话继续苦笑,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欧阳明天。欧阳明天就是葬在了这片墓地里的,下葬的那天他也来了,那时侯墓地的规模还没有现在那么大,看上去有些破破烂烂的。
萧郁飞低头问小女孩:&ldo;我朋友在福四区,你知不知道在什么位置?&rdo;
小女孩摇摇头,一脸夸张的无奈表情,很逗人:&ldo;这个我也不知道。这里面都是死人,我害怕,所以从来都没进去过。&rdo;
萧郁飞点了点头,这个理由的确很能让人接受。
小女孩又向她狡黠地眨了眨眼,说:&ldo;不过我知道前面有一块指示牌,你去看看就能找到你朋友住的地方了。&rdo;
萧郁飞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果然竖着一块很大的指示牌,上面印着墓地的区域图,很快便找到了福四区的位置。
欧阳明天的瓷照镶嵌在大理石墓碑上,萧郁飞望着他的笑容,竟分不清自己的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一个已永远不再有明天的人,正对着另一个每一个明天都宛若梦魇的人微笑,萧郁飞仿佛觉得埋在泥土里的不是欧阳明天,而是自己。
萧郁飞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衬衣已被汗水浸湿了。不知名的野花斜靠在墓碑前,欧阳明天的笑容仿佛簇拥在群花中,正如他生前最爱说的一句话‐‐看上去很美。
很多事都看上去很美,如同他儒雅的书卷气,曾经不知迷倒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可是谁又想到这儒雅的里面,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身躯,但是他不愿让别人知道,他宁愿让自己永远都&ldo;看上去很美&rdo;。
萧郁飞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似乎也是滚烫的,让人的思绪昏昏沉沉。
风吹过来,带起了他的衣袂,风也是热的。但萧郁飞却仿佛有一种感觉,风中正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的名字,他跟着那声音慢慢转过身,穿过一排排灰色的墓碑往前走着,他的身体似乎在这呼唤声中变得越来越轻,似乎立刻便要飘飘然地飞起来。
他不停地往前走着,不知已走了多久,也不知已走了多少路,终于他停在了有两条小河垂直交汇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这一切似乎都是如此自然的发生,就如同日出日落花开花谢那样,已经自然到了完全不需要理由的地步。
萧郁飞纵目望出去,面前还是一片无穷无尽的墓碑,有老人、有青年、甚至还有孩子。他低下头,面前是一座新坟,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小小的嘴显得十分秀气,大大的眼睛中飞扬着青春的风采。
这是个很美的女孩子,然而现在,无论青春还是美丽都已化做了一抔尘土,永远长埋与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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