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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相疑变乱生二(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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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抱持着这样的觉悟,他才壮士断腕地头一遭违逆了父皇的意思拒不回京,靠着曾令他深恶痛绝的天各一方努力调整起自己的眼目和处事的心态。

──若说在此之前,他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达到父皇的要求早日回京;那么自此而后,他才算是真正敞开了胸怀,开始接纳、融入周遭此前于他而言仅是过眼云烟的一切。

而以「沐昭荣」之名入读岐山书院、甚至参加制试,则是他诸般决定中最为大胆、却也收获最丰的一个。

思及因这个决定而收获的、两世以来尚算头一遭的友情,和因友人即将进京赶考而将到来的别离,萧宸的心绪虽不像当年离京之前那样落落寡欢,但名为惆怅和不舍的情绪,却仍难免于新头萦绕徘徊难消。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以他对父皇的万般依恋,五年前尚且不哭不闹地就此离了京;如今面对准备赴京应省试的友人,纵使心下离情依依,所寄予的也仅会是祝福而已。

这,也正是书院今日明明停课休息了,萧宸却仍在晨练完毕后沐浴更衣准备外出的原因。

──此次府试,岐山书院应考的学员一共二十又三,其中十五人榜上有名,堪称是近二十多年来成绩最好的一届;萧宸化名的「沐昭荣」也是这十五人之一……只是他的假身分虽因有潜龙卫安排、于诸般细节上都真的不能再真,可在离京足有千里之遥的昭京蒙混着用一用还好;若真正上京应省试甚至殿试,被人瞧破身分也是早晚的事。

毕竟,不说别的,单单他那双与父皇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丹凤眼,就已足够让有心人浮想联翩了;更何况他的假名还挂着一个「沐」姓?这个姓氏虽不若「楼」姓那样打眼,却毕竟也是今上母家的姓氏……京里心眼多的人从来不少。不论是朝臣还是那些个世家大族,只要是曾经有幸见过天颜的,面对一个与圣人有六、七分相像,还以「沐」为姓、以「昭荣」为名的人,要猜出他的真实身分自然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当然,以萧宸的身分,只要帝王对他的宠爱如昔,易名应制一事就算暴露,也只会成为朝臣们奉承、恭维帝王的美谈而已。只是功名本身于他无用;当初之所以应了府试,亦不过是想试试自己的能耐、兼且受了友人怂恿罢了。如今得了个「举人」的头衔,对萧宸而言便已是足够,又还没做好回京面对父皇的准备──他总不可能真的以「沐昭荣」的身分入朝为官──自然没有继续考下去的理由,便以「实力未够」为由放弃了明年春夏之交的省试。

此次岐山书院中举的十五人里,也只有七个平素便表现得十分出色、府试里也名列前茅的人打算应明年的省试,剩下几人则多选择了再备考几年,待有了更万全的准备后再应下届科考……萧宸府试的成绩虽也十分优异,但他的年纪本是此次中举的同窗中最为年少的一个,就连书院的老师也希望他多韬光养晦个几年再应试才好,这样的决定自然不曾惹来什么疑窦。

昭京与京城一南一北、相距千里,是故如今离明岁的省试虽尚有半年光景,一众打算应考的昭京举子却也是时候动身启程了。书院几日前虽已办过了一次饯行宴,但以萧宸和好友──昭京今科解元宁睿阳的交情,临行前怎么说都是得再私下聚上一聚、好好话个别的。故萧宸早早便让人于昭京颇负盛名的景丰楼定下了包间;而今天,便是他于景丰楼宴请友人的日子。

将仪容打点妥当后,瞅着天色差不多了,他便拜别了正忙着于棋盘上厮杀的岐山翁和孙医令二人,在小厮陪同下往景丰楼去了。

──也是萧宸如今实力不凡,于应对进退、待人接物上也越发沉着圆融,才能够这样轻车简从地外出。换在他刚离宫那时,除了菡萏和芙蕖这两个贴身服侍的人外,四周往往都还要再围上一圈潜龙卫的好手。就是如今,即使他早已有岐山翁口中「江湖一流高手」的实力,外出时也仍有至少六名潜龙卫跟随护卫,只是较之以往化明为暗、尽可能隐了行迹而已。

萧宸这两年虽因五弟之事而对萧琰生出了心结,但因有前世的经历在,自然不会像某些不知人心险恶的大家少爷那样对这些缀在身后的「尾巴」生出反感,甚至千方百计地企图摆脱这样的保护。

事实上,只要一想到前生那些为保护他而不幸殒命的护卫,萧宸对随行的潜龙卫便不仅生不出半点恶感、还更多了几分亲近和敬重。

潜龙卫本就是帝王身边最为精锐且忠心的一支人马,就算萧宸从不曾将心底的敬意直言出口,单单他日常处事时不经意流露的一丝态度,就已足够让奉命保护他的潜龙卫们大感宽慰了。也因此,尽管双方平时的交流不多,默契却相当不错;要想将这队潜龙卫真正变为萧宸手下的力量,所欠缺,也仅仅是帝王的一纸诏令罢了。

但他却始终不曾出言向父皇讨要。

这些年来,萧宸虽在沉燮手下学得了不少权谋术数,也知晓了组建自个儿势力的必要性,却始终不曾真正付诸行动。少数曾用以实践的,也仅仅是最为根本的相人观人之术而已。之所以如此,不只是因为他心中对于权力并没有太大的慾望,也是因为更为根本的、对于父皇的信任和倚赖。即使近两年因五弟之事、他心中或多或少有那么几分不安,但想到上一世父皇对他的种种付出,萧宸便终究还是以「毋忘初衷」四字说服了自己,一如既往地对父皇交付出了全盘的信任。

最能直观体现出这一点的,除了五年前离宫时便陪在他身边的宫人和护卫外,便非眼下正在他前头领路的小厮安远莫属了。

两年前,他虽在种种因素驱使下选择了抗旨拒不回京,但对于父皇会容忍默许、又或不管不顾地直接命人将他强行带回京城,其实是完全没有底的──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会选择那样强硬的做法,除了单纯的抗议和宣泄心头的不满之外,也未尝不是一种试探,试探父皇对他的态度……是否仍纵容宠爱一如往昔。

而最终得到的结果,让萧宸一方面有些庆幸、一方面却也矫情地有些失落。

父皇没有追究他的抗旨,也没有再提出让他回京的要求。除了来信劝勉他好好努力外,针对这件事,父皇唯一做出的应对,仅仅是差人送了安远到他身边来而已。

当年十岁不到的安远,是父皇想着他年纪渐长、特意选来贴身伺候他的寺人,据说还是经过曹允亲自调教的,不只手脚麻利、反应灵活,对他也表现得忠心耿耿;若使得上手,将来兴许便是他身边的「曹允」……因他不肯回京,父皇便直接遣人将安远送了过来。

在心思最阴暗抑郁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安远会否是父皇的眼线,正暗中观察、纪录他的一举一动好送回京城。但思及两世以来、父皇对他的极尽呵护和爱宠,萧宸却终究还是放下了那些因别离和对未来的不确定而生出的种种不安,让安远以书僮兼小厮的身分跟在了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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