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沉现在才发现,他其实是怨恨的,他恨自己忘记了林秦,也恨把林秦丢在深渊里的他的父母。这怨恨藏得太深,直到此时才亮出獠牙。
此时早已入夜,窗外灯光铺满了整个南城,鞭炮声顺着窗缝钻进来,远处还有烟花层层绽开在天尽头。易沉想,如果书房里的林秦也能看见这一幕就好了。
“是我们把林秦弄丢了,这一切都怪我们,我们找了他整整十五年。”林母擦掉了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却又努力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林秦寻找多年的‘哥哥’,本就是想谢谢你,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了检讨大会。”
易沉也笑,但心情却并不轻松。
“小易,在你心里,也许觉得我们是在推诿照顾林秦的责任,这其间纠葛太多,实在没有讲述的必要,但还是请你相信,刚才那句话也许让你感到恼火,但确实是我真实想问的。”林母说,“你听林秦提起过一个人吗?”
易沉屈起的手指微顿。
“他的‘师父’。”
易沉当然知道,林秦曾经说过很多次,如果不是他的师父教导他“以德服人”,他早就把易沉打死了。
林秦说他从未上过小学和初中,偶尔听课也是偷偷蹲在墙角,但林秦的学习能力又是实打实的强悍,易沉便将功劳归到了林秦口中,神出鬼没的“师父”头上。
如果没有那个仗义出手的师父,易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林秦了。
后来听说他的师父早早便去穷游了,如若不然,易沉真想好好谢谢他。
“小易,我和林秦的父亲竭尽所能联系各地的派出所和有失踪孩童信息的地方,直到有一天我在家门口等到了一对老夫妻,他们得了绝症,私自离开了医院,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找到我。”
“他们跟我说,林秦一直住在他们隔壁,他们专程赶来把他还给我们。”
于是林母和林父深夜赶赴南城西侧的西亭村,按着老夫妇给的地址寻找到了一处破败的小院子,那院子真的糟糕极了,只有一侧有门,另一侧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半截。院子里只有一间小屋,看起来摇摇欲坠,窗上闪着朦胧的灯光。
“我们在墙角发现了林秦,他抱着布偶熊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我们。”
易沉沉默片刻,说:“那个时候,他的师父应该已经走了。”
林母摇了摇头,眼泪又流了满面,声音颤得几乎听不清。
“小易,无论是院子还是屋子,里面都没有林秦‘师父’生活过的痕迹,自始至终,那个院子里都只住了林秦一人。”
“小易,所谓的‘师父’只是林秦幻想出来的,那个人,其实是你。”
“是林秦幻想中的你,陪伴他度过了十三年。”
窗外的烟花炸声如雷,易沉浑身冰冷,如坠深潭。
作者有话要说:
听,是即将完结的声音。
第62章光和你
刚上初中的时候,易沉也曾认真听老师讲课,奈何那所中学的老师都不大看得起这里的学生,讲课极尽敷衍,聪慧的学生一点就透,领悟力稍逊一筹的则倒霉了些,看书看不明白,听讲不知所云,只能倒在书桌上呼呼大睡。
彼时易沉还算好学,再加上偶然遇见了那个老师为他开辟学习的新路,便在期末考试上一鸣惊人,但老师们的不信任让易沉心灰意冷,班主任甚至威胁易沉,如果不让他的家长给他一个说法,那么他将禁止易沉返回校园。
那个时候,易沉已经足足两个月没有见到他的父亲了。
他父亲没有出差,仍在南城的医院工作,只不过出行时间总是巧合地和易沉错开,两人明明住在同一屋子里,却偏偏见不到面。易沉无所事事地在旧城游荡了几日,每晚宿在网吧里,连续三天后他才回家换衣服,发现三天前他爸给他留的饭菜已经倒掉了,小板子上贴的便签条多了三张,而他爸根本没有发现他没有回家。
易沉没多想,如果说心灰意冷,早在当时的医院里,他对他爸就已经没了希望。
还有两天的周末时间,如果下周一易沉的父亲不能去学校,那么他就真的要背着书包去旧城的街道上讨要活计求生了。易沉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但他却没想会如此早,他曾经的同学已经有在旧城摆摊卖小零碎的了,可他不想。
即便是人人嫌弃的垃圾,也想有一天给自己贴上可回收再利用的标识。
他想了想,将老师发的家长通知书塞进书包里,拿上钥匙出了门。
医院里人山人海,他几乎落不下脚,想去服务台询问精神心理科怎么走,但护士被几位老人家围着,他也插不上话,等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干脆跑去挂了个号。
工作人员看他年纪小,问他:“小同学,你父母在哪?没有成年的孩子如果没有家长帮忙建档案是不可以单独挂号的哦。”
易沉:“信息本忘带了,精神科易医生的号还有吗?”
“易医生的号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现在早就没啦,你要是找他有事的话不如直接去问问,看看能不能加号。”
“在几楼?”
“十一楼。”
易沉跟着人群上了电梯,到达八楼时有人推着轮椅进来,易沉为了挪出位置,干脆提前下了电梯,又顺着楼梯爬了三层,找到精神科后,发现挂着他爸名字的门紧闭着,他就坐在一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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