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扣住了小张,倘或一味推诿,毫无交代,就显得欠缺诚意,什么都谈不下去了。
然则该怎样交代呢?小张认为首先要弄清楚的是,李小毛的秘密,朱素兰究竟了解几许?因而问道:“小毛在大丰的情形,你晓不晓得?”
“怎么不晓得?老板娘是个老骚货,一直在他身上打主意。
你看好了,迟早会有‘活把戏’弄出来。“
小张暗叫一声侥幸,亏得先试探一下,不然又无缘无故得罪了李小毛——听她的口风,可以猜想得到,李小毛在朱素兰面前“假撇清”,只说了一半实话。如果自己不小心说破真相,这个疮疤就揭得李小毛不轻了。
既然如此,也就只得“逢人只说三分话”,附和着她说:“我也听说了,大丰老板娘在动小毛的脑筋。老少不相配,他如果要脱离大丰,自己创点事业,我跟刘三爷当然要效劳。”
“是啊!”朱素兰很兴奋地说,“我也跟他谈过几次。我有我的难处,他有他的难处,为来为去少两个钱。这趟生意成功,刘老爷答应送一笔回扣,此外或是生意上头,或是头寸上头,凭你们两位的手面,再肯帮个忙,他就受用不尽了。”
“一句话,只要帮得上忙,一定帮。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我跟小毛来好好谈一谈。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要这笔米生意顺利做成功,什么都好谈。”
***所苦的就是这笔米生意,谈得并不顺利。
“生意倒是好生意。辰光不对!”外号“粉面虎”的大丰老板娘说:“一万石米,半个月要,神仙都没法子。”
“怎么会没法子?”李小毛说,“我看过帐了,就是这几天,有三船米到,起码也有两万石。京米固然要紧,可以分批交,先拿一万石给人家也不要紧。”
“你倒说得轻松!真正是‘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你看看客堂间里,三四个‘委员’在坐催,这还不去说它,外洋轮船一到先报关,李抚台马上自己派人上船去验收。装卸过秤都由人家,我们只不过去结一结帐,连一瓢米都摸不到,说啥‘先拿一万石给人家’?”
没有想到事难如此!李小毛楞住了。好半天才说了句:“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你怎么可以随便答应人家?真正不晓得轻重!”粉面虎急急问道:“你收了人家的定洋没有?”
李小毛不敢说收了人家一千两银子的回扣,摇摇头说:“没有。”
“没有就不要紧,你去回人家,跟人家赔个不是。”粉面虎说:“朱道台的为人,我晓得的,做事最漂亮,最体谅人家苦衷。实在是办不到的事,也真叫没法,你趁早去说一声,事情就了结了。”
“我不去!”李小毛将头一扭,颈项笔直,青筋都爆了出来:“我没有这张脸去见人家。”
粉面虎也发火了,“随便你!你自己招来的麻烦,与别人啥相干?”她提高了声音说:“你也是走过江湖、有见识的人,米行生意虽不算内行,也不至于黑漆隆咚,一窍不通!一万石米从哪里来?不想想就会糊涂答应人家。现在‘吃轧头’怪哪个?”
“不怪你,怪我!”情急的李小毛,举起双手,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几个“耳光”,一面打,一面自责:“该死,该死!哪个教你这样子巴结做生意?”
说完,往后就走,一直回到自己卧房,往床上一倒。心里乱糟糟的,又气又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突然觉得床沿往下一沉,接着一只肥暖的手伸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这只手当然是“虎爪”,面朝里面躺着的李小毛,虽不曾将手挣脱,但脸却转动了一下,埋在枕头里,表示负气不睬粉面虎。
“你何必这样子?又不是三岁的小孩,有话好说!”
“有啥好说的?你一点都不受商量,反而口口声声说我糊涂,不懂事。”李小毛怨恨地说,“人家都说我在大丰有办法,才辗转托人请我吃饭,郑重拜托。价钱不计较,好话说了无其数,到头来依然一场空!到底人家是买主,啥叫‘衣食父母’?大丰这样子不讲情面,人家不晓得你‘行大欺客’,只当我李小毛半吊子,不够朋友。你倒想想,我以后在外面还怎样混法?”
粉面虎不响,好久才说:“你先起来,跟我一起吃了饭再说。”
“吃饭?我没胃口。”
“你要逼死人啊!”粉面虎低声吼着,“又不是三、五百石米,一万石!叫我一时三刻哪里来?”
语气是松动了,李小毛心里在想,硬逼不是回事,要想个以退为进的招数。便转脸将身子坐了起来,用自嘲的声音说:“好!吃饭。从此以后在你这里吃碗老米饭,我啥地方都不去了。”
“这是你说的?”粉面虎问道:“你说话算数不算数?”
听他的语气很认真,李小毛有些困惑,而更多的是警惕,很小心地问道:“算数怎么样,不算数又怎么样?你倒说我听听看!”
“如果你真的步门不出,我也就‘横竖横’了,那怕吃官司也要弄一万石米来,圆你的面子。”
这话初听一喜,想一想有气,李小毛冷笑答道:“原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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