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如何诬陷你的?”崔道昀问道。
“儿臣中酒之后,在河边睡着,刘玉故意哄骗江糜芜过来,意图让父皇看见我与江氏在一处,好趁机诬陷儿臣与她有私情。”崔恕道,“如此丑闻,不宜张扬,所以儿臣杀了刘玉。”
所有的说法都对上了,要么是他们串通好了,要么就是,他们说的是实话。崔道昀希望是后一种。
他看着崔恕,又问道:“你既然已经看破,为什么还要让人扮成江氏的模样来哄朕?”
崔恕抬了眉,眸光沉沉:“防不胜防,儿臣已不想再防,只想给背后之人一个警告。”
今日所有人都看着,背后之人脸面扫地,然而她会收手吗?崔道昀觉得不会。皇后一生顺遂,只会扫开一切挡路之人,并不会反省自身。
他淡淡说道:“为何不先来告知朕?”
“时间太紧,来不及禀报父皇。”崔恕道。
“是么?”崔道昀淡淡一笑,“来不及禀报朕,却有时间去找个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宫女。”
崔恕坦然说道:“儿臣出清辉阁时,已经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所以早有防备。”
所以,一个是费心设局,一个是将计就计,他这个做皇帝的,被他们带进局中,如傀儡般任人操纵。
崔道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妻子儿子,原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如今却如同盘中棋子,彼此防备攻杀。他道:“你既已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下一步准备如何?”
第71章
这天夜里,崔道昀辗转反侧,一时也不曾合眼。
崔恕的话始终萦绕在耳边,他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跟他另外的孩子们完全不一样,他锋芒毕露,丝毫不让,他这些年在外面独自过活,早已经习惯了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主,就连他这个父亲和君主的话,他似乎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这样的儿子,若是别人家的,他大概会赞一声有主见,但是生在自己家中,却让人头疼,尤其是现在贪墨案还没审定,他还有意给太子机会,若是此时崔恕皇后闹起来,局面恐怕不好控制。
崔道昀始终下不定决心,是拉太子一把,还是另外再看。
天光微亮时,崔道昀才朦胧睡去,刚睡着不多一会儿,便被汤升请醒,该早朝了。
崔道昀起身时便觉得有些头晕眼花,早膳摆好了也没什么胃口,只呷了一口薄粥便出了门,谁知到中庭时凉风一吹,立刻觉得眼晕得站不住,汤升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崔道昀缓缓神,自忖撑不过早朝那一个时辰,便道:“传朕口谕,朕偶感不适,今日的早朝取消吧。”
他这一不适,合宫都紧张起来,太医是不能不请的了,后宫妃嫔们更是以皇后为首,轮番过来问安,太子也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急急忙忙赶过来侍奉汤药,素来幽静的福宁宫顿时人来人往,
糜芜待在屋里看了一个时辰的书,看得烦闷时走到窗前一望,寝殿那边依旧不时有人出入,皇后的侍女站在廊下,看样子皇后还在里面。
糜芜走回房中,放下手中书,眉头不觉蹙了起来。
平时就数她伴在皇帝身边的时间最长,一到这种时候,反而是她头一个不能往跟前去,昨晚皇后当众被皇帝落了面子,今日侍疾,一切却还得皇后来主持,有没有名分,差别在此时看的最清楚。
平时那些风光荣宠,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都算不得数。如今与皇后的梁子已经结下,皇帝在时还好,皇帝万一不在,皇后连心思都不必费,一句话就能杀了她。
除非皇帝能长命百岁,永远护着她宠着她,否则,她还是得早些给自己找一条后路。
偏殿中,郭元君低声向医正问道:“你看陛下这个症候,是个什么情形?”
医正鼻尖上冒着汗,低着头答道:“从脉象上看着还不妨事,只是陛下近来似乎过于忙碌,劳了心神,又似乎有些难解的事一直郁积在心头,以至于有些肝气不和,肝木克了脾土,所以这段时日必定是饭食也有些减量……”
郭元君早已经听得不耐烦,打断他道:“你只说妨不妨事吧!”
医生踌躇着说道:“只要能吃下饭能睡好觉,再辅之以汤药,想来不妨事。只是陛下还有些旧日的嗽疾也没有全好,这个却是个慢症候,须得好好调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见效果的。”
郭元君沉吟一会儿,点头道:“本宫知道了,你好生伺候着吧。”
移步到寝间时,就见太子坐在床前的小脚凳上,正捧着药碗想要给崔道昀喂药,崔道昀却道:“朕自己吃就好。”
崔祁煦见他神色依旧不大好,心里也是不忍,忙道:“就让儿子服侍父皇用药吧!”
郭元君便也说道:“太子一片孝心,陛下就让他服侍着吧!”
崔道昀并不看她,只从崔祁煦手里拿过药碗一饮而尽,跟着又递到崔祁煦手里,道:“朕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郭元君忙道:“太子一听说陛下有些不适,手头的事全都放下了,只想服侍得陛下早些康复。”
昨晚的事在崔道昀心里依旧还是个疙瘩,他抬眼看了郭元君一眼,淡淡说道:“皇后去外面坐着吧。”
从早晨到现在,皇帝一直这么冷淡,当着这么多人也不给个好脸色,郭元君心里窝火,便也不再多说,依言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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